晚上,路佳坐在书房里,对着电脑里的手稿,想来想去拨通了老靳的语音。
“老靳,我想问问……咱精心建设现在的资本构成?”
“你问这个干什么。”老靳显然在那头逗弄刚生的双胞胎,“你放心吧,只要把项目做好,股份上,亏待不了你。”
“老靳,我不是那个意思。”路佳忙解释。
但显然老靳不想认真回答她这个问题,敷衍道:“路佳,我这正忙着呢。精心的资本构成和股权分配,你直接问财务老刘吧。就是咱精益原来老瞿的属下,你们是老熟人了。”
路佳没想到,唯瞿冲马首是瞻的老刘,竟然是老靳的死忠。
难怪后来不管瞿冲这边出什么幺蛾子,老靳都一点动静都没有。
瞿冲举报精益和神武,跑路的老靳却是干干净净。
路佳搁下电话就问了老刘,老刘直接甩出天眼查的数据,告诉路佳,精心的资本构成很干净,老靳是大股东占股 40%,二股东是一家投行机构。
“靳总给您算了技术入股,占股 27%。”老刘告知。
挂了电话,路佳一番沉思后,又打电话咨询钟明理。
“出来说吧。”钟明理约路佳,“正好还有离婚的事。”
“好,我请你喝咖啡。”
俩人立刻约在一家很有情调的咖啡馆。
钟明理永远衣着得体,梧桐树下,她蹙眉道:“理论上来说,公司控股 67%才具有实际控制权。路佳你就算是控股 10%也是有权要求查公司税务和内部财报的,何况是 27%?但是……”
“但是什么?”路佳心里没底追问。
钟明理眨巴了一下纤长浓密的睫毛,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但是 67%这个点,卡得太巧了。怎么就老靳和你的股份加起来正好是这个数……”
路佳没说话,低头抿了口咖啡。
她想起老靳曾经很爱说的一句话“他永远站在赢者的那一边”。
那什么叫赢?
是中标叫赢?还是 Space 最终落地的成功叫赢?
路佳食指托着下巴,望向楼下的马路,陷入沉思。
“对了,路佳。”钟明理打断了她的思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这个问题纯粹是我私人想问的。”
“你问吧。”路佳重新端起咖啡杯。
“路佳你好像只对事业上心,离婚这么大的事,在你身上似乎完全不痛不痒。你这样的女性,我还真是显少遇到。”钟明理确实很好奇。
路佳一笑,放下杯子,想想自己平时就是个工作狂,确实没什么女性闺蜜。
钟明理这么一问,她倒是打开了话匣子。
“不是只有哇哇乱叫,才叫痛的。”路佳笑道,“以前我二舅公类风湿,长年累月的非人折磨。透头两年他还躺在床上嚎两声,这几年,有那力气还不如忍着痛多追两集电视剧。”
钟明理听了点点头,赞同地笑而不语。
路佳叹了口气,又继续道:“钟律师,不瞒你。我和陆之岸的婚姻是极其失败的。和他结婚,不止是下十八层地狱,而是他带我去到十八层地狱之后,又打开一扇门,告诉我还有十八层。”
钟明理敛起笑容,明显开始有些同情路佳。
但路佳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既然我感情上选错了,深陷泥沼不能自拔;那我也就只能移情事业了,奋发图强,虽然没什么用……”路佳自嘲一笑,“这也是一种逃避吧。有时候我觉得建筑真好——一个空间可以装进吃喝拉撒欢声笑语人情世故tຊ,还能装进我无穷无尽的烦恼。”
钟明理微微颔首:“我懂。”
路佳抿了抿唇,冲对面的钟明理安然地笑笑。
过了三十的年纪,人与人之间交朋友,已经不看言辞和外在了,凭的是气场和能量。
钟明理是高能量的,她俩是相合的。
“路佳,我能冒昧地问一下——”钟明理想问却又顿了顿,显然她是在衡量接下来的话是否越界。
挣了挣,她还是把另一个疑惑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当初,你为什么选择陆之岸?”
“因为杨叶。”路佳如实说了出来。
“杨叶?!”钟明理淡灰色的美瞳明显震动了一下。
气氛凝固了十几秒。
钟明理才有不解地说道:“可是您对杨总,不是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吗?”
路佳低眉抿了口咖啡,没说话。
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
钟明理也没有继续逼问,来日方长。
“路佳,你离婚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电话。其实你也无需太担心,从你给我的资料上看,你的财产很明晰,供房供车的钱都是从你卡里出来的。陆之岸,很难分。”
“谢谢你。明理。”
路佳拎起包结账,起身告辞。
回到家,路佳立刻就钻进书房。
今天和钟明理在梧桐树下喝咖啡的光影,给了她很大的启发。
她继续调整自己的手稿。
她手边是一本画册,画册封面是密斯凡德罗的“范斯沃斯住宅”, 建筑造型类似于一个架空的四边透明的盒子 。
这座建筑外观简洁明净,高雅别致,袒露于外部的钢结构均被漆成白色,与周围的树木草坪相映成趣。
因为人广的市中心也有一大片草坪,所以路佳一直想从范斯沃斯住宅中获得借鉴。
但她又不想完全借用国外的实验性设计,因为肯定会水土不服。
怎么利用好简洁大方的结构,又让外观本土化,是路佳最近一直在深度思考的问题。
“路佳!路佳!你给我出来!”
设计师最烦设计思路被打断。
但陆之岸怒气冲冲的叫喊,又让她不得不暂时离开书桌。
走进客厅,又是乌泱泱的一拨人,围坐在沙发那边。
陆家的亲戚,现在拿路佳家当定点集会的场所。
这回陆之岸没有逃,倒是领着亲戚,壮着士气,他理直气壮地质问路佳:“路佳,你居然敢把保险箱密码改了!我要拿房产证!”
“就是啊!夫妻共同财产,你还想独吞啊!”陆母翘着腿斜眼帮腔。
“你给我打开!”陆之岸命令路佳。
路佳当是什么事呢,不就是摁个六位密码,开保险箱嘛。
“岸岸,我早就和你说了,你这个老婆不安分,让你留一手留一手!你不听,太单纯!这下好了吧,让人先下手为强。人家早就拿你当外人了,防着你呢!”陆父拱火。
话说得难听到这个份儿上,这回路母也不倒茶了。
她这个人从来都是先礼后兵,讲理得很,此刻她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脯,替女儿打抱不平:“你们话说的不要这么难听!都说了夫妻共同财产,那佳佳保管一下怎么了?就算是要离婚,大家也好聚好散吧。你们这三天两头借事头上门来闹,让人不得消停,你们就占理啦?”
“什么你家?这是我儿子家!”陆母顶顶见不得路母以主人翁的姿态说话。
路母正想回怼,路佳拦住她,自己却并不恼。
说话这回事,到底是武器还是浮云,关键看听话的人吃不吃心。
你若吃心了,上下嘴皮子一碰,那就是钢刀劈利剑,刮骨锥心。
但你若不吃心,云淡风轻,那两片肉一碰,不过是空气中的正常呼吸。
“别别别!你们也先消消气。”路佳边拦边笑道,“多大个事啊!我还以为你们要来抢孩子抚养权呢!不就是开个保险箱吗??开!”
说着,路佳便招呼大家一起往书房走,反正他们家有个保险箱,在陆家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陆母跳广场舞经常毫不避讳地炫耀,夸大其词,说自己儿媳妇儿是多么多么能挣,那保险箱里的金银细软,多到“富贵迷人眼”。
那些和她一样没见过世面的世俗妇女,还常常投来羡慕的眼光。
这让陆母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但其实,保险箱里有什么,陆母真没见过几次。
纵然她回回来了,都要往书房里去打转。
哔哔哔哔哔!哔!
滴!
保险箱的门弹开了!
里面确实有一小盒路佳的首饰,但陆之岸扒拉了一下,这些都是她早几年买的些不值钱的工艺品,珍珠、玛瑙、蜜蜡之类的。
那些真金白银和奢侈品珠宝,一件也看不见了,全都不翼而飞!
陆之岸此时恍然大悟,路佳早有准备!
但这事儿,他又是有苦说不出!
因为那些珠宝金器都是路佳自己花钱买的,他根本就没有发票或是证据,证明这些东西存在过。
第一个哑巴亏!
“房产证呢?!”
陆之岸狠狠巴拉了一下整个保险箱,回首怒嚎道!
“不造啊。”
路佳无辜地摇了摇头,表现得十分淡定。
“我记得两本房产证就放在这里头的!怎么不见了?!”陆之岸的声调都变了!
他急得声带颤动!
“不造啊。”路佳还是一副不干己事的样子,摇头,“你要么再仔细找找。”
陆之岸后背明显浃了一大块汗,他一通歇斯底里的翻找,将里面所有不值钱的首饰都扒拉到地上,对着灰黢黢的一片空荡的保险箱,还是没见到半张房产证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