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佳回家以后,跟没事儿人一样,喊陆之岸一起,带小鲁班去商场游乐园玩儿。
该吃饭吃饭,该娱乐娱乐。
陆之岸早上吃了路佳一嘴瘪,本来心里很是愤懑,但见路佳却丝毫心情不受任何影响,以为她想开了。
小鲁班在商场海洋池里玩儿,路佳拿着水杯笑眯眯地在池外面看着。
陆之岸几次过来游说,问路佳:“这个婚是非离不可吗?又没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不替孩子考虑考虑?”
路佳确实是争分夺秒地在让小鲁班最后享受原生家庭三口之家的天伦之乐,这也是她虽然膈应陆之岸,却也愿意一起出来的原因。
她得学着适应,适应以后和陆之岸不是夫妻了,怎样共同抚养他们的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孩子也是自私的,小鲁班的利益,路佳会尽最大能力保障。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对自己的婚姻妥协。
路佳也明确告诉陆之岸:“在这个世界上,婚姻进行不下去,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这两口子真过不下去了;还有一种是,这日子其中一方不想再过下去了。”
显然,路佳是第二种。
她明白,人生没有一次走对的路,但脚下的路一路走来,却似乎又都是对的路。
关键是在每个岔路口不能放弃选择的权利。
陆之岸不可思议地望着路佳,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平时那个看起来知书达理,豁达大方的老婆,为什么这次做决定会如此决绝?
陆之岸以前甚至觉得路佳有点憨憨地,大大咧咧,他心猿意马的好多蛛丝马迹都发现不了。
他以为路佳心里只有事业,家长里短的不计较,就是好欺负。
他真的是大错特错。
在路佳的心里,她给每个人都是有信任额度的。
陆之岸有,杨叶有,老靳有,杜明堂也有,甚至每个她刚认识的陌生人都有。
或三万,或五万,感情或三斤,或五两。
一旦有人刷爆了这个额度,路佳立马让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滚蛋!
无论在这个额度之前,她是多么的包容隐忍。
沉没成本,也要及时止损。
“兹——兹——”
路佳的手机震了,她把水杯交给陆之岸,让他帮忙看着点,自己去接个电话。
她抬起屏幕,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座机,以为是推销,走出去几步便掐了。
谁知那个号码不依不饶,路佳无奈,只好接了起来。
“哪位?”
“路佳啊,是我,憬悟建设的老孙。”
“老孙?”
路佳心“咯噔”一下,这人还没死心呢,拉黑了他电话,竟然换座机。
“是啊,路佳。之前我们沟通的都挺好,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您这边突然改变主意,放弃跟我们合作。但我们老板真的是很有诚意的,所以让我再跟您沟通一下。您看,方不方便,这周我们憬悟建设的领导请您吃个饭?”
路佳确实在没搭上老靳之前,跟这家憬悟建设紧密联系过。
憬悟建设是新成立的公司,老板背景成谜,但他的设计理念和路佳不谋而合。
尤其是他们官网,用是赖特的落水山庄图片作为背景。
路佳本来想再找个容器装 space 项目,新瓶装旧酒。
但是老靳突然回来了,那她只能从其他容器里跳出来,依然投靠老靳了。
谁让老靳在路佳这里的信用额度还没刷爆呢。
“孙经理,真的很谢谢你。但是,可能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真的无法和贵公司合作了。谢谢你们领导的赏识,江湖路远,以后大家有缘还可以合作的。谢谢!”
说完,路佳便斩钉截铁地挂了电话。
“喂?喂?”
对面的老孙显然还想继续游说挽留,奈何路佳的态度实在强硬。
老孙满头是汗地无奈转头对老板:“杜总,实在是……”
杜明堂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听懂了。
他思忖了一会儿,半晌,他拍着扶手,干脆地站起身,放弃了拉路佳入伙这一方案。
“老孙,今年上半年的年终奖,你别要了!奖励你活儿干的好!”
“对不起,杜总,让您失望了!”老孙战战兢兢。
杜明堂的眼角流露出一丝严厉,他下楼自己摁下电梯。
老孙鞠躬送出,不敢看老板那张铁青犯紫的过期猪腰子脸。
电梯里,杜明堂对着电梯门上的镜面,心里盘算着,既然 plan B 流产了,那只能好好想想如何利用好精益这盘棋……
晚上,路佳给亲妈还有路野打包了佛跳墙和油焖大虾,心情特别好,几乎是一路哼着歌,欢声笑语地拉着小鲁班回家。
这时,陆之岸突然使了个阴招,低头也拉起小鲁班的手,趁儿子兴高采烈的时候,突然劈头盖帘地问:“小鲁班,今天这么开心,你想不想一直这么开心啊?你要想一直这么开心,就劝劝妈妈,让她不要和爸爸离婚好不好?”
一听这话,路佳的好心情瞬间戛然而止。
她一脸紧张地停住脚步,低头警惕地看着儿子。
陆之岸是懂道德绑架的,特别会挑时候。
小孩子么,总是贪图欢乐的时光。
路佳以为小鲁班会无法接受父母离婚的事实,又哭又闹地劝路佳不要让家散了。
谁知,谁带出来的儿子像谁,小鲁班通情达理地很。
只见,小鲁tຊ班抬起奶敷敷的小脸儿,先是眨巴着寸巴长的睫毛盯着他亲爹看了一会儿,而后,便用上课回答问题的认真腔说道:
“爸爸,你弄错了。我是因为出来玩开心,不是因为你俩不离婚开心。你和妈妈离不离婚是大人的事,大人的事就该大人自己解决,不应该来找小孩儿。杜明堂哥哥曾经跟我说过,他爸妈也是离婚的,但是不妨碍他成为优秀的建筑师,会搭很厉害的房子,每天过得开开心心的。”
杜明堂?!
路佳都听愣了!
杜明堂什么时候和小鲁班说过这个话,她怎么不知道?
杜明堂,好感+1。
“这个杜明堂是谁?”陆之岸疑惑地问。
小鲁班刚想解释,路佳赶紧掩饰过去道:“我们公司一个同事,上次帮我带了会儿孩子。”
“哦。”陆之岸听了没当回事儿。
小鲁班却不满意妈妈的这个解释,于是高声辩解道:“不对!杜明堂哥哥是我的好朋友!他说了,我们俩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就是要坦诚相待。”
“好好好,你的好朋友。”
路佳敷衍,赶紧把这个话题过去。
到了家,屁股还没坐热,路家就来客人了。
“你是……?”
路佳望着门口立着的一位娉娉婷婷的长发美女,一时完全想不起来,这是谁?
只见美女身穿一件品质不俗的 Polo 连衣裙,脚底随意踩着一双水晶跑鞋。
这双跑鞋,路佳偶然间看见金银银穿过,当时她生怕路佳不知道价钱,明着跟她炫耀过:两万!
陆之岸和路野都跑过来围观这个大美女,栗色的蜷曲卷发,一尺八弱柳扶风的腰肢,纤细白皙的小腿脚踝……
果然是,女人见女人,相互打量,主要看装备;男人看女人,那是 X 光,一眼看透关键。
“路女士吗?您好!我是钟明理律师,杨叶杨总让我过来的。”美女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
“钟律师?!”
路佳接过她递过来的厚厚的卡纸名片,瞄了眼上面的烫金刻字,根本无法相信,沪上名状,叫着“钟明理”这个老学究名字的知名大律师,区十佳青年,竟然是个女的?!
之前从没听杨叶提过!
路佳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没想到您也是女士,太令我意外了!”
“所以意外完了,我可以进去了么?”
钟明理似乎对外界对她的这种态度习以为常。
任何高难度的工作前面加个“女”,似乎就是种褒奖,比如女律师,女法医,女建筑师,女飞行员,女宇航员,女市长。
“当然当然!快请快请!”路佳热情招呼。
谁知,陆之岸更热情,甚至亲自弯腰连拖鞋都拿好了:“大律师请!大律师请!”
钟明理却只淡淡低头瞟了他一眼,便不理会地自顾自从自己的 DIOR 里拿出一副红丝绒的鞋套兀自套上。
“不好意思,我不习惯穿别人家的鞋子,万一传染上脚气,那对自己多不负责任。”
说完,她又转头对路佳:“路建筑师,您不会介意的吧?”
才几句话的功夫,路佳就隐隐觉得,她喜欢这个钟明理的性格,于是忙摇手笑道:“不介意,不介意!里面请,我们沙发上谈。路野!路野!快泡杯茶来!”
他们刚在沙发落座,就见路野捧着一壶明前龙井,屁颠颠地跑过来,蹲下亲自给钟律师倒茶。
路佳瞥了眼茶叶的成色,立马明白,这浑小子竟然把老靳临走前唯一送她的一盒西湖明前给拿来了!
不是自己的东西,大方起来就是不心疼啊!
路佳瞟了路野一眼,这家伙在脸红个什么东西啊?
“路佳,不好意思,为了沟通起来方便,路总我就直呼您的名字了。”钟明理拿出一叠实现准备好的材料,放在茶杯边,“杨总已经把你的基本情况和我说了,对于离婚的财产分割和孩子的抚养权问题,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路佳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一旁的陆之岸抢白道:“我就说,这离婚财产不能这么分,这不符合法律!正好!今天美女律师来了,您可得好好给我老婆科普科普,我又不是过错方,离婚没有让我净身出户的道理!哪能房子车子一分钱都不给我呢?当然了,我也不是计较钱,我就是觉得这个婚没必要离!”
陆之岸急切地“嘚啵嘚”完,钟明理仅仅是淡淡的红唇抿了一口青翠的香茗,而后面不改色温和地口吐余香道:“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是路佳的辩方律师,离婚的事,我只会保护我当事人的利益。您如果有什么疑问和诉求,可以自己找律师,或者,您要向我顺便咨询的话,我的收费是 1 小时 5000 元人民币含税。”
陆之岸脸都绿了。
路佳得意扬眉,趁着钟明理的东风,顺便补了一刀:“钟律师,这就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前夫,被告被告!对了!我们俩要是谈话的话,他旁听不收费吧?”
“旁听不收费,但需要您这个当事人同意。”
“那……”路佳听了嘴角勾起一抹窃笑,优哉游哉地也端起面前的一杯绿茶,“我不同意!”
陆之岸是彻底被晾了。
路野赶紧拿出一个篮球,恶狠狠地催促他前姐夫道:“听见没?我姐不同意!陆之岸,咱俩下去打会儿球呗。省得你在这儿碍事!”
“我不想打球!”陆之岸跺脚,狠声狠气地拒绝!
陆野眼神一瞪,举起那只硬邦邦暗红色的篮球,往地上重重一拍!又问了陆之岸一遍:“你去不去?!”
陆之岸抬眸看路佳和钟明理,发现她俩确实没人搭理自己,自己要是再赖在这儿,就要在美女面前掉份儿了。
于是,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捡起球,灰溜溜地跟路野去了夜幕下的小区球场。
球场上,心不在焉的陆之岸被路野频频绝杀,三个球里两个球将他扣死!
路野年轻气盛火力壮,陆之岸本来平时就缺乏锻炼,迫于路野的淫威才下来的。
他知道,刚才他要不下来给路佳和律师腾地儿,回头自己茶杯里再飘点福尔马林,路野这浑小子才不会承认。
识时务者为俊杰。
路野越来越来劲,干脆横冲直撞将陆之岸顶得东倒西歪!
鼻血都撞出来了。
陆之岸一点办法都没有,从来没这么憋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