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桥山的山路不陡，被经常踏青爬上的人踩出了宽六七尺的道路，两边尽是一望无际的香樟树。
两天前虽下了雨，不过昨日的日头已将土路晒干了，只剩下空气里残留的泥土青草味。
梁识熠怕余清凰太累，只是搀着她慢慢地走。
不过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余清凰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先，先生，看来我，我实在没有登高，望远的福气了……”她两步一喘着说着，喉中如同火在烧，脑子嗡嗡作响。
若换做从前，她绝不会这么容易累。
她知道，那些药已经把她掏空了。
梁识熠一手扶着她的手，一手揽着她的腰：“药虽喝了，但也不能整日憋在屋子里。”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寻了一处大石头，让余清凰坐下休息，又将水囊打开喂了她几口水。
灵桥山虽不高，但临安城地势低，两人所坐的大石头正好能看见临安城。
“临安虽不及京城繁华，但也是个好地方。”余清凰望着远处悠悠白云下的城楼，眼神竟有些沧桑，“若是母妃和哥哥在这儿就好了。”
梁识熠坐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也望了过去。
四周只有温煦的风和隐约的鸟鸣，和心仪之人被世间无垢的自然之气包围着，再眺望远处喧嚣的都城，他甚觉这便是岁月静好。
“先生。”余清凰头轻轻一歪，靠在了梁识熠肩头，“你还记得陈大娘母子吗？”
陈大娘？
梁识熠想着，想必就是京城外那住着茅草屋的母子吧。
他拢了拢余清凰的披风：“记得。”
“我留了银票给他们。”余清凰手紧紧地握着，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中，企图分散身体上的疼痛。
她接着又说：“他们是好人，不该受那些苦。”
梁识熠嗯了一声，想起陈箓那孩子在乱葬岗偷偷看他，想必也是为了讨活才去那种脏地方。
余清凰望着远处的跳跃过去的一只红嘴玉，无力地扯着嘴角：“先生，你还记得我给你送婚服那日吗？”
梁识熠眸光一怔，似是不愿提及之前一事。
但余清凰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那天的你，因为太好看了，先生别笑话我……”
“……不会。”不知怎么得，梁识熠觉得眼眶有些涩，连同声音都低了不少。
余清凰阖上眼歇了会儿，她还想说，还想和梁识熠说说以前的事，无论喜怒哀乐，只要她的记忆里有他，她都觉得分外珍贵。
她真觉她已经是个弥留之际的老人了，去不断地回顾那一生的每一件事，想让活着的人帮她保留着那些记忆，那些她到死都不舍得丢弃的记忆。
“先生。”余清凰沉叹了口气，“我答应了你不寻死，你是不是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呢？”
梁识熠一愣，越觉她奇怪起来，一副要交待后事的样子让他惴惴不安。
他将原本靠在他肩头的人揽在怀内，脸颊贴着她头顶的黑发：“你说。”
只要不是离开他，他连命都可以给她。
被梁识熠牢牢地抱在怀里，余清凰倒觉身上的疼痛都少了很多。
她不觉失笑，原来梁识熠才是她真正的“解药”。
“如果今生我们无缘在一起，那你就忘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