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触到了宋明冲的霉头:“娘,你这是干什么?一个晚辈你跪她作甚?这不是打我脸吗?”
长公主也在气头,她起身:“宋明冲,别说是你娘,就是你祖宗来了,这跪我也受得起。”
“你!”他说着就要抬手。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宋明冲拳头紧握,狠狠拂袖离去:“这家没法儿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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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何氏伏法,侯府里的人难得安生了段时日。
开春了,寿宁堂的垂杨柳结出一层新芽。
院子里鸟儿叽叽喳喳闹个没完,秦嬷嬷怕吵着老夫人,让人拿杆子撵走了几波来做窝的燕子。
秦嬷嬷替老夫人揉着太阳穴:“听说这些日子二夫人和少阳长公主走得很近。”
程老夫人闭目养神:“她倒是会巴结。”
“要不要找人去搅和搅和?”
“她巴结她的,碍不着咱们什么事儿。”
“奴婢是担心大娘子翅膀硬了,要飞上天呢。”
程老夫人谋定深算:“她一个丫头片子,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风浪?让人盯紧些就是。”
眼下海云舒风头正盛,硬碰硬可不是上策。
“那就由着她得意?”
程老夫人:“且让她折腾,等把二郎弄回来,咱们就犯不上再求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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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长公主派人给海云舒下了贴子。
邀她去皇家围场看马球。
莺歌将帖子收好,欣慰:“夫人,自从你平了驸马爷家事后,长公主对咱们也热络起来了。这月,已经来邀你三回了。”
海云舒伸平胳膊,女使给她搭上一件白鸢尾月绣纹的锦缎长裳,露出纤细的脖颈,发间斜簪一支水玉环钗,尤显得清水芙蓉,不假雕饰。
这样的装扮,即不抢风头,也不会失了身份。
海云舒:“长公主自幼养尊处优,哪见过市井无赖撒泼?非得咱们低头替她把事情办了,才好显得她品行高洁,出淤泥而不染。”
莺歌同意:“这样即保全了她夫家,也不用她出手,何乐而不为?”
小婵不懂这些,只是问:“不是说长公主和驸马向来不和吗?怎还愿意管他家的闲事?”
“你这傻丫头,再不和也都是面子上的,一家人,同气连枝,她还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不争气的弟妹拖垮驸马啊。”
海云舒摇着团扇:“小婵,好好跟莺歌学着点。”
小婵直摇头:“算了,我这脑子可学不会,我就跟着夫人吃吃喝喝得了。”
海云舒笑:“那你可比莺歌有福。”
承明池边,木兰围场,青山绿草碧连天,一片生机盎然。
今日是西太后小康氏亲办的马球赛,不少达官显贵,男宾女客都赶来捧场。
海云舒肯定是想躲着这个小太后的。
可少阳长公主亲自下了帖,非要邀她一起去,刚维护好的关系,面上也不方便推辞。只好答应前去。
之前,海云舒性子内敛,不喜热闹,只爱埋着脑袋在账房里瞧账本。
她出身不高,但凡谁家有个诗会雅集的也都不会想起来请她去。偶尔有帖子下到侯府,也都是何氏那个爱凑热闹的带着莹姐儿替她参加。
因此,她在京都官眷中的名声并不大。
也就是最近,她雷厉风行地惩治了何氏那个毒妇,这才在京都官眷中闯出点名声。
海云舒安静地站在少阳长公主身旁,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罩在飘逸的锦袍中。
眉宇间,寒霜一般清秀绝俗,全然瞧不出是生过孩子的妇人,倒像是十六七岁的姑娘家。
观景台前,她只消站着,便能引得不少人侧目。
远处有几个公子哥骑着马窃窃议论。
“那谁啊,嫩的跟花骨朵一样,怎么从来没见过?”
“小公爷你有所不知,她是东昌侯夫人。”
“那个小寡妇?真够骚的。要是落到小爷我手里……”
他摩拳擦掌的仿佛跃跃欲试。
“小公爷这不难,她能卖着呢,听说最近是到处求人,要捞她家侯爷。”
“不就是那个见了契丹兵,吓得屁滚尿流,投降的窝囊废吗?”
继续起哄:“可不是,那个孬种哪儿比得上小公爷你风流倜傥。”
另一个也跟着奉承:“就是,一会儿叫过来玩玩儿。能被小公爷你看上是她的福气。”
“小公爷马骑得最好,还怕治不住她吗?”
几人一阵哄笑,乐此不疲。
少阳长公主拉着海云舒坐下,与她搭着手,说:“你这人就是太闷,以后得空儿要多出来走走,别总一头扎在院子里,家长里短个没完。人都憋傻了。”
海云舒眉眼含笑:“我笨嘴拙舌的,出来也是丢人。”
少阳对众人打趣:“瞧瞧,程侯夫人要还算笨嘴拙舌,那咱们不就成哑巴了?”
众人见少阳长公主对海云舒青眼有加,态度也都恭敬起来。
“就是,程侯夫人你太谦虚了。”
“满京都谁不知道你是最会理家管事的,偌大个侯府,被你打理的井井有条。”
“下个月我家孙儿做满月酒,夫人可要赏脸来啊。”
一番盛情,不管真心假意,海云舒一一谢过。
直到小康太后被簇拥着入座,众人的奉承才从长公主身上打消了一些。
上座珠帘之后,隐隐看见一玉立曼妙的身影。
少阳白了一眼:“妖精。”
海云舒只是低头微笑品茶。
少阳是先帝爱女,正宫嫡出,自然瞧不上小康氏这等庶妃。
她若兴致来了讽刺两句,也没人敢把她怎么着。
“知道她怎么爬上去的吗?”
海云舒摇头。
少阳鄙夷道:“她马球打得好,父皇觉得新鲜,还当她是个宝呢。
“登不上台面的东西,只会撒娇耍媚那一套。偏男人就喜欢。
“她还有一支金凤尾球杆,父皇赏的,她以此为荣,每次打球都带着。喏,就是那个。”
海云舒顺势望去,小太后身边的宫女端着一支鎏金马球杆,做工精细,锦光华彩,宫女恭恭敬敬的模样,倒更显得这东西金贵。
海云舒:“果真是稀世珍品。”
马球场上,双方肆意奔腾,激战正酣。
场下,同样是战场。
先帝旧臣家的官眷多半在长公主一边闲聊,幼帝新臣那一边,则是些当朝新贵家的妇人围着。
海云舒好巧不巧,正坐在当中。
左一耳朵,右一嘴巴,听着他们互相戳着心窝肺管子,叨叨个没完。
小太后那边的人说——
“都什么朝代了,她还太端着个公主的架子,摆给谁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