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夏
简介:“再次重申一遍,我不过是无业游民江夏,并非你已经死去的妻子,唐绘!”二人并没有注意,在程羽和江夏都没进入的那个隔间内,有一个红色的光点在微弱地闪烁着。在急诊部的另一个厕所内,刘梓晴心满意足地摘下窃听设备,拨通了电话。“和你的猜测八九不离十,这招一箭双雕用得太巧了,对,她应该不是唐绘,但从她了解的事情上讲,她应该比唐绘更有用,放心好了,她的另一位同伴已经进了我事先布置的局,她也别想轻易逃脱。”
和林清分头行动后,江夏先上楼去了二层。
她从楼梯转角悄悄张望,其余病人已经回房,走廊上空无一人,尽头的值班室内亮着灯,值班室门口挂着今晚当班护士的身份牌照。
她视力很好,一眼就认出是那个戴眼镜的讨厌护士。
一想到她当初对自己也充满了敌意,江夏不由得更谨慎了些。
她事先从无菌室偷了一套护士服,在卫生间换了以后,江夏对着镜子戴上医用口罩,压低帽子。
只露出眼睛的话,连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她打算伪装成从急诊部赶来的护士,通知韩凝忆急诊部缺人手,调虎离山,再下楼和林清会合。
“咚咚咚!”她故作急促敲门,并催促道。
“值班的,值班的在不在?”
没人回应。
“难道和我一样戴着耳机摸鱼?”
江夏又用力敲了几下,依然毫无回应。
她轻轻转动门把手,门竟然没有锁。
值班室开着灯空无一人,却十分凌乱,桌上的水杯被打翻,抽屉也敞开着,文件堆放乱作一团。
就像进过贼被肆意翻找,或者有人急匆匆地离开一样。
既然不见韩凝忆的身影,江夏本想就此离开与林清会合,却无意间看见一片狼藉中,署名程羽的文件。
江夏立刻把这份牛皮纸文件袋扒拉出来,这竟然是一份继承权转让书。
里面的内容只有寥寥数行,却承载着海量的信息。
简而言之,程羽自愿将名下从墨林集团继承的股份全额赠予刘梓晴。
时间是2月11日,令江夏倍感意外的是转让书下方的签字。
“冉奕、刘梓晴。”
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人早就勾结成一伙的了,之后程羽先生醒来后,甚至还蒙在鼓里,雇佣冉奕帮他调查真相,未曾想这个人早就盯上了他。
护士和私家侦探是程羽与外界连接的唯二渠道,而这两条渠道被刘梓晴和冉奕联合封死,程羽根本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真相。
必须赶快告诉程羽先生...江夏正准备起身,忽然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江夏听着这脚步声很沉,不像瘦弱的林清能发出的,何况那家伙胆子小得很,不可能到处乱窜。
来不及逃跑或者躲藏了,她赶忙伪装成坐在桌前整理文件。
那人站在门外,轻叩两声,还未等江夏回应,就径直推门进来。
值班室的桌子背对着门,江夏也根本不敢回头看。
“你是小韩吧,刚才跑出的病人,找到了吗?”
男人低沉的声音立刻引起江夏警觉,虽然外表上她看起来纹丝不动,但实际上她汗毛竖立,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这个声音,江夏可太熟悉了。
无论经历多少次轮回,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勒死她的刘泽。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林清身上的可能被追踪的设备都关闭了,他怎么可能追来?
“喂!问你话呢!”
“病...你说的是哪个病人?”
“废话,当然是310的。”
“他...他没在房间里?”
“嗯?”江夏毫无底气的回答引起了男人的怀疑,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站在江夏的身后,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她的脖子本能地传来窒息感,仿佛下一秒,那条命运的麻绳又要勒在她的脖颈上。
“你难道没收到大姐的通知?监控显示半个小时前310病房的门被打开了,随即医院的监控受到了不明信号干扰,监控画面全部中断。画面恢复以后也看不见他的踪影。医院门口的保安说没见有人出来,他肯定还在医院里!”
“啊...嗷嗷,你说这事啊。”江夏顿了顿。
“你没看见我在收拾这里吗?我刚搜查了一圈回来,却发现这里已经乱作一团——我怀疑他可能来过值班室。”
“难道他来偷东西了?”刘泽的声音因为紧张压得更低了。
江夏点了点头。
“我来这里的时间不长,值班室的文件都不太了解,但我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刘泽听完她的话明显慌了,连忙走上前,用胳膊把江夏架开,在文件堆里翻找起来。
“可恶,去哪里了?果然被那家伙带走了吗?”
“你说的是什么文件?”
“问这么多干嘛?少多管闲事,小心我让大姐把你开了!”刘泽厉声道。
搜寻无果后,他愤愤地离开了,临走前,还警告道。
“在值班室给我待好了,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和大姐联系,我现在去找他算账!”
“是...”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江夏终于再也无法强撑,从衣服中取出刚才那份转让文件,文件袋的牛皮纸已经被她的汗水浸湿。
江夏双腿一软瘫倒在床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杀害自己的凶手就站在身后,这简直是最可怕的噩梦。
江夏几乎用尽最后一丝理性把他送了出去。
好在通过刘泽的第一句话,江夏就判断这家伙大概和韩凝忆不熟,她才能蒙混过关。
刚才对话中的信息多到爆炸,江夏没想到杀害她的刘泽也经营着程羽的业务,他还不止一次地提到了“大姐”。以及程羽有什么理由要逃跑?
难道这些事都是关联在一起的吗?
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身体也因为过度紧张而疲惫不堪,但韩凝忆随时可能回来,此地不宜久留,江夏拖着疲惫的身躯躲进了卫生间。
她在隔间里躲了一会儿,楼道里徘徊了一阵的脚步声逐渐散去,她确定刘泽应该离开后才缓缓探出头,走到镜子前洗了把脸。
镜中的江夏显得有些憔悴,她胡乱理了理头发,打算下楼和林清会合。
没想到最靠里的隔间忽然打开了,一个瘦高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走出,把江夏吓了一跳。
“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故意躲着我?走得这么匆忙,这次也想抛下我不辞而别吗?”程羽幽幽地问。
江夏被程羽吓得差点夺门而出,她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
“你能不能每次都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出场。”
她定了定神,但没有转过身,用镜面反射的余光看着他。
“咋还穿上护士服了,玩cosplay?不过你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看你没有受伤,我就放心了。”程羽仿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悠闲地调侃着,逐渐向她走来。
“站住!”江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别靠近我。”
“你怎么...”程羽怔在原地。
“让我感觉好陌生。”
江夏缓缓低下头,叹了口气。
“你还真跑出来了...”
“嗯?我只是出来上个厕所,最近消化不太好,蹲了这么久我腿都要麻了。”
“那监控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满医院的人都在抓你吗?别告诉我你开门的同时全医院的监控恰好坏了。”
“这,我真的只是来上了个厕所啊,况且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只是坏了个监控而已,大不了我来赔...”
“况且你大晚上的一惊一乍才吓人好吗?这么晚了来这儿一趟就是为了专门数落我吗?果然和那护士说的一样,一点都不念旧情...”
“只是?”江夏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情感终于爆发,不争气的泪水伴着歇斯底里的哭诉流下。
“已经三次,已经三次了,他就站在我身后,我...我连呼吸都不敢,生怕下一秒就会被他揭穿身份,被他勒死。程羽,我为什么帮你?为什么甘愿卷入这场无休止的纷争?不仅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还是因为你!我自始至终都觉得你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不应该遭受这样的迫害,而你呢?你却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如同一个没有记忆的精神分裂患者一样,每一次,每一次遇见的都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程羽先生,我想诉说啊,我想告诉你我经历了什么,我想告诉你到底是谁在算计你,我想拯救你啊...可你,为什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着我,你明明没有疯,为什么总是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事情啊!”
“求求你了,算我求求你了,我根本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坚强,是你把我带入这场轮回的,要么告诉我该怎么走,要么...”
江夏平复了心情,擦干眼泪,整理好护士服,恢复了那时照料程羽的声音,语气中却平添了三分冷漠。
“我会向王队认罪,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然而,江夏疾风骤雨般的宣泄仿佛打在一块顽固不化的石头上,程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背过身去,靠着卫生间的窗口,点了一支烟。
“我已经戒烟快半年了。”
“几个月不见,你的变化真的好大...这么长时间不露面,一见面就是毫无头绪的训斥。看来我在医院躺了这么久,真的是拖累你了。”
“几个月”“样子一点没变”
就像提取到关键词一般,江夏望着镜中哭得眼圈红肿的自己,知道她刚才的戏码奏效了。
程羽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刚才的歇斯底里,实际上是一石二鸟的戏码。
一方面,为了占据话语的主动权,不给程羽神神叨叨的空间,让他不再谜语人,吐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另一方面,程羽既然能够正常地回应,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听见江夏对于前几次轮回的描述。
这场轮回旅行似乎没有那么孤独了。
“程羽,程羽先生,是我刚才太过激动,忘了和您做自我介绍了,我叫江夏,26岁,是个标准的无业游民,按照正常的时间线发展,未来我们可能会有一段不太愉快的病患关系。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完全是素未谋面的路人,我和您之间不可能有任何回忆,所以...”
江夏终于转过了身,注视着程羽,他如刀锋般的脸庞挂着忧郁困惑的面容。
“我应该和您生活中的某一位很相似吧,您到底把我错认成了谁?”
程羽:“不,不应该,她是独生子,没有任何兄弟姐妹,世上怎么可能有和她如此相像的人,不会是在骗我吧,自从那场车祸以后你就杳无音讯,是我偷听他们的对话才知道你还活着的,即使...即使你在他们口中变得如此不堪,我也日日夜夜在期盼着你再次出现。”
“或许,你和另一个痴情的家伙,盼望的是同一个人呢。”
事已至此,江夏终于将一切线索在脑海中汇聚,穿成一条逻辑自洽的线。
为什么自打江夏入职起,程羽总会盯着她看;为什么林清的通话记录像是一个完全不工作的人打来的;为什么林清和程羽会反复将她认错;为什么程羽在日记中要那样称呼;为什么她白天来见程羽时,韩凝忆会对她充满敌意,刘梓晴会对她毕恭毕敬,程羽又为何让她赶紧离开。
其实,早在程羽自杀的那晚,江夏就该注意到了,在他的日记本上,曾白纸黑字地写着他对妻子亲昵的称呼。
“程羽先生,那晚你们出车祸的时候,应该是在驶离万象广场的方向上吧,你的妻子,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车祸发生的时候,你们应该是离开万象广场才对。”
“倘若你真的不是她,没有经历过那场车祸,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江夏冷笑一声,她再一次为程羽可悲的遭遇感到惋惜。
“再次重申一遍,我不过是无业游民江夏,并非你已经死去的妻子,唐绘!”
二人并没有注意,在程羽和江夏都没进入的那个隔间内,有一个红色的光点在微弱地闪烁着。
在急诊部的另一个厕所内,刘梓晴心满意足地摘下窃听设备,拨通了电话。
“和你的猜测八九不离十,这招一箭双雕用得太巧了,对,她应该不是唐绘,但从她了解的事情上讲,她应该比唐绘更有用,放心好了,她的另一位同伴已经进了我事先布置的局,她也别想轻易逃脱。”
“你说对吧,冉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