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想起鲁夫人的目光,虞昭仍旧觉得心如火燎般的煎熬。
她不愿意再让这件事发生,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的弥补能不能让在天之灵感到有一丝丝慰藉。
她只能拼尽全力地不再重复上一世所做过的错事。
虞昭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
如果明天她没看到鲁小郎君在此次出游的人员内,那她还得想借口问问王大郎,看鲁小郎君是什么时候去镇国寺的。
*
一早,虞昭刚刚睡醒,裴氏便送来了新的胡装。
裴氏身边的大婢女笑着对虞昭说,“这些本是夫人为娘家的两位侄女新裁的,几位表姑娘都不是爱骑马的,夫人便让奴婢将这些给您送过来,小娘子挑挑看可有喜欢的?”
虞昭瞧见大婢女身后四个婢女手中捧的衣服,就知道这些衣裳都是下了大力气才做成的。
她感念裴氏的疼爱,便也没有拒绝,“请丝竹姐姐替我多谢姨母。”
虞昭从那些胡服中挑了一套禾色绣缠枝团花的翻领窄袖袍,褐色胡裤,腰束鞶革,脚踏胡制靴子。
虞昭穿好后,青丝尽数被挽起成了男子束发的样子,她容颜本就艳绝,这一身胡服,更是将她衬得面若暖玉,风姿绰约,颇有些雌雄莫辨的清冷疏离之感。
等她去用早饭,裴氏瞧见她脆生生的胡服模样,不由得抚掌夸赞,“昭姐儿穿胡服,若不细看,别人必然将你认成哪家俊俏的小郎君!”
王大郎也换了一身翠色的胡服,少了些书生的文雅,更多了男子尚武的气概。
他看了一眼虞昭,忙又转开了视线,含糊地点头,“妹妹穿胡服也好看。”
虞昭抿唇笑了笑,没有接话。
王二郎则催促道,“阿娘!大兄,我们先用饭吧,再磨蹭下去一会儿可就要迟了!”
“行,先用饭,先用饭!”
饭后三人便拉着马准备外出,虞昭还还拿了银针,外伤药,以及毒药若干,以备不时之需
王大郎翻身上马,看虞昭也上了马,这才说,“咱们先去崇阳山脚下,我们在那边与柳二郎他们汇合。”
虞昭与王二郎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三人一边说笑,一边朝崇阳山而去。
镇国寺在崇阳山上,山间种满了枫叶,秋日一到,满山红橙相间,如火一般的颜色与夏暮的晚霞相比也没有几分差别。
镇国寺是京城第一大寺,秋天来此登高的游者只会更多,虞昭勒住马缰,视线朝山脚一处看去。
鲁国公府的两位公子,鲁致远,鲁景衡就站在那结伴而来的小郎君小娘子之中。
二人站的距离很远,鲁国公世子鲁致远,面上带着阴翳,来回捏着缰绳,看上去很不愉快的模样。
鲁景衡正与好友说话,俊俏的脸上带着些许轻松。
“伯玉!这边!”
王大郎名王常棣,字伯玉。
叫他的人是好友柳二郎,二人同在国子监读书,也是同班同窗。
王大郎带着虞昭与王二郎过去与他汇合。
“你们来得也太晚了些,让我们好等!”柳二郎拍他的肩膀,说完之后,这才瞧见王大郎身边站着的小娘子。
柳二郎眼底闪过惊艳,问王大郎,“这就是你之前提过的虞小娘子?”
王大郎含笑点头,请虞昭过来,向自己的同窗好友及他们的姊妹介绍,“这是我世叔虞总督的女儿虞昭,昭妹妹,他们都是我的同窗好友。”
虞昭看着眼前这些见过或没见过的小娘子小郎君们,一一行礼喊人。
人有些多,且都是官宦世家子弟,多多少少也从家中父辈口中听到过虞昭的大名,却还没见过这位虞氏嫡系的遗孤。
柳二郎的妹妹好奇地看着她,“听说那日小安王当街发病,就是你帮他控制了病情?”
其他小娘子闻言,便也看向了虞昭。
虞昭说,“我略通一些岐黄之术。”
柳二郎的妹妹爽快地笑了出来,“小安王的病连太医院的院正都束手无策,虞小娘子你太过谦虚啦!”
虞昭便露出了笑容,柳白薇瞧见她的笑,眼睛微亮,挤开了王大郎和王二郎,拉住虞昭和她说话。
姑娘们的友情来得就是这般奇妙,有时看对了眼便能相处。
王大郎见虞昭交到朋友,心中也觉得高兴,对柳二郎说,“咱们上山吧。”
一群风华正茂的小娘子小郎君出游,周遭去镇国寺上香的香客们瞧见,眼底皆带着艳羡。
虞昭与一群小娘子混迹在一起,她们叽叽喳喳说着京城内哪家又出了样式好看又好吃的点心,哪家的银楼又推出了新样式的发钗。
这些话题虞昭根本接不下来,她本意也不在这次出游上,目光游转,虞昭看向了把一众小娘子保护在中间有说有笑的小郎君。
这一眼看过去,虞昭的瞳孔一缩,整个人都骤然停下脚步!
拉着虞昭的柳白薇忽然感觉身后一坠,朝后看去,吓了一跳,“昭姐儿,你怎么了?”
只见虞昭仿佛见到了恶鬼一般,小脸上血色全无,双眸瞪大,额头隐隐有汗水溢出。
柳白薇的声音不小,一直关注着这边的王大郎闻言,见她神色不对,忙走过来。
“昭妹妹,你怎么了?”
站在鲁景衡身边的两个刚刚加入进来的男子好奇地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而那两人赫然是虞昭的未婚夫翟少棠,与虞崇的长子虞见亭!
虞昭一直都知道她终究会和翟少棠再见,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他口蜜腹剑,寻蛊毒害她痛不欲生的记忆如惊浪般全部翻涌而来!
临死前插入她胸口的那一剑,似乎仍旧钝痛,她眸底瞬间被滔天的恨意覆盖!
虞昭捂住胸口,却没有血液散开,只剩下跳得剧烈的心脏。
瞬间的清醒并不能让她立刻收回那难以控制的怨恨,虞昭立刻闭上眼睛,另外一只手放在额头上,面露痛苦之色。
“隐隐想到儿时好似来过这儿,脑袋疼了一下。”
王大郎闻言就想扶她,可碍于男女之别,只能站在一旁看,安慰道,“许是你记起来以前曾和郑姨母来过,身体很难受吗?需不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