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糕点吗?”
苏歆给柳如景添上茶,因一时离得有点近,看到柳容景耳后打理整齐的黑发,脸顿时又变得俏粉,垂眼不敢多看多言。
柳容景轻啜杯中西湖龙井,道:“这西湖龙井新鲜,是前不久父亲送过来的吗?”
“是皇上刚赏的。”晨妃笑道,“父亲送的我要留给自己喝,哪里舍得给你。”
柳容景轻哂一声,道:“姐姐和父亲一样小气,父亲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着送进宫给你,像是没我这个儿子一样。我难得来见你一次,你竟然还藏私,真是好没意思。”
晨妃被惹笑了,道:“一盏茶罢了,惹得你说这么多话来。茶叶就算了,我刚得都那块贡烟墨自是留给你的,你要这样说,我便拿去赏别人了。”
“好姐姐,贡烟墨好说,主要是你一番心意。”柳容景一收折扇,低头卖了个乖。抬眼看见陈筱艾一脸幸灾乐祸,隔空点了点她,眼含威胁。
陈筱艾不想再被这位抓着不放,问道:“您拿这盒糕点过来,是想看有没有问题?”
柳容景点点头。陈筱艾得了允许后便打开食盒,里面整齐摆放了六颗如意绿豆糕,糕点下垫了油纸,食盒底部湿润微凉,应该是存放过用来保存糕点的冰块。如今天热,糕点易坏。
如意绿豆糕做得酥软,是正好一口一个的份量,甚至还小些,让陈筱艾想起小厨房做的点心,为了不花掉主子的唇妆,厨子会将糕点做得格外小些,也方便拿取。
陈筱艾双手将绿豆糕捏开,露出软烂的内里,清爽的绿豆香味更重了一些。陈筱艾没有进嘴,而是直接放下糕点,道:“有问题。里面放了**。”
柳容景端起茶盏手微微一顿,问道:“确定?”
“确定。要我吃了给您看看效果吗?”陈筱艾一脸坦然,旁边的仙茅都来不及捂住她嘴。
倒是看戏的晨妃来了点兴趣,眼睛亮亮的,道:“可以吗?会有什么效果?”
“娘娘!”蔓琪还在养伤,仙茅控制不住场面了。
“这个做得太小了,就算全部吃完对我只能起一点点药效吧,”陈筱艾有些嫌弃,她讨厌起效慢的药,包括毒药,“最多就是脸红一点?心跳快一点点?我现在出去外面跑一圈也有这种效果。”
“咦......”晨妃有点失望。
陈筱艾一指旁边苏歆,正经道:”娘娘别失望,要不然让苏歆来吃,她的体格吃一块就够了,效果也肯定好。”
苏歆脸红得快炸了,狠狠一推陈筱艾,叫道:“你说什么呢!为什么要我吃!”
“这不娘娘想看效果嘛,你看你体形纤瘦,皮肤又白皙,药效一起来肯定红得明显......哎哟别勒我脖子!”
那边苏歆红着脸开始暴打陈筱艾。这边柳容景思想片刻,问晨妃:“姐姐,那位咸昭仪......你看着如何?”
晨妃想了想说道:“就是个孩子......昨儿个才到我宫里讨点心吃,比前两年刚到宫里时好多了,如今爱笑爱闹的,无论是皇上皇后,还是瑾妃都十分疼爱她。要说有什么,就是娇宠了些,性子越发直来直往,小脾气一上来,也敢跟慧贵妃吵了。”
“她宫里伺候的,是内务府安排的,还是旭都跟来的下人?”
晨妃摇头道:“当初她进宫时只跟了个小侍女,年纪比她还小,端茶倒水都不会。一应伺候的人全都是内务府后来安排的,刚开始她连使唤都不敢。那小侍女被送去掌事姑姑那学习规矩,据说吓得直哭,还生病。咸昭仪不忍,去求了皇后说,那小侍女是她要被送进宫里临时给她的,求皇后放那小侍女回家。她虽是公主,但在旭都皇室颇受冷待,身边仅有的两个侍女已经被发配了。”
这也是皇后瑾妃疼惜咸昭仪的原因。旭都跟南盛国比不过是个巴掌大的小国,依附南盛生存,每年进贡的贡品也不显,大都是虫鱼鸟兽,金玉珠宝。之所以会把身为公主的咸昭仪进献给盛成帝,一来是咸昭仪年纪尚小,却容姿不凡,盛成帝爱好美色他国皆知。二来是因为旭都皇室后宫中的掌权者是那个臭名远扬的詹夫人,据说此女花容月貌,性格娇蛮毒辣,心机颇深,勾得旭都皇帝夜夜笙歌,沉溺美色,在她裙下从无二话。詹夫人生下自己的女儿后自然看不顺眼其他嫔妃生的公主,一一配去嫁人,对她来讲,咸昭仪不过是要进献给南盛国的众多贡品中的一个罢了。
晨妃有些奇怪,问道:“你问咸昭仪做什么?还有这糕点是从哪来的?跟咸昭仪有关吗?”
被捏住双颊使劲往外扯的陈筱艾也投去了好奇的眼神。
“是从旭都来的马车上换下来的。皇后生辰快到了,最近京里来了不少各国的使节礼车,旭都也照例。原也没什么,城门检验无碍。不过那使臣的侍卫是个不靠谱的,在青楼里饮多了酒,跟身边的人说,他们此行还带了不少让皇上对咸昭仪流连忘返的好东西。”
让皇上对咸昭仪流连忘返?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想到,皇上曾连续五晚召幸咸昭仪,这对爱好新鲜美色的皇上来说是个极难得的荣宠。
“所以......就是这糕点?”晨妃皱眉,“旭都皇室一直朝咸昭仪进献带了**的糕点,皇上吃了就......”
“咸昭仪知不知情,是关键。”柳容景道,“听姐姐刚说的,她身边既没有旭都的人。旭都也曾冷待她,自然有所嫌隙。她会乖乖的把糕点给皇上吃吗?”
晨妃摇头道,“而且皇上就算吃了,也不过是邀宠的手段,皇上甚至可能不会怪罪。是我的话不会用这种法子。”
盛成帝爱好美色美酒,曾在宴上连饮三碗鹿血酒助兴,这种手段不见得他会反感。
“以您的容姿也不用对皇上下药啊。”陈筱艾说道。
“这不想了解了解嘛。你说的东西对我来讲都好新奇,我以前闻所未闻,大家也不让我知道,这不人就得多学习学习。”
“这话您说得没错,人都说实践出真理。娘娘我教您一招,等皇上下次过来的时候啊,您就先......”陈筱艾在晨妃耳边一阵叽里咕噜,眼见晨妃一脸恍然大悟,仙茅的眼泪已经下来了。
蔓琪......我对tຊ不起你。
这边的苏歆不屑道:“果然只是弹丸之地,就连手段也想得幼稚。”
柳容景却沉思着:“就怕这糕点只是掩人耳目的小手段,实则正在背后里筹谋别的东西。姐姐你想,当垃圾一样随意扔出来的公主如今成了南盛国的宠妃,你觉得那位詹夫人会怎么想?会全力讨好弥补关系?还是为了不被吹枕头风导致报复,意欲先毁掉她呢?”
“......瑾妃曾问过咸昭仪,那位詹夫人在旭都皇室中,真那么横行霸道吗?”晨妃面露怜悯,“咸昭仪光是听到她的名字,就吓得不敢说话了,膝盖直颤。才知道那詹夫人喜欢在日头最毒的时候,将所有公主叫出来跪在地上大声念书,美名其曰教导,实则虐待,这种行为数不胜数。”
众人都面露同情,如今看咸昭仪娇憨爱笑,没想到竟有过这样一段非人的日子。
“咸昭仪进宫三年,虽被皇后和瑾妃保护得很好,但不代表她能忘记被詹夫人掌控生死的日子,”柳容景一打折扇,肯定道,“旭都皇帝当年多么意气风发,如今却沦为裙下臣,心甘情愿做昏君。看来这詹夫人就算隔着千里远,也依旧踩着咸昭仪的神经跳舞呢。”
晨妃说道:“咸昭仪就算知情,估计也是被逼无奈......我记得她的生母还在呢。”
柳容景一收折扇,懒散道:“那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了。这糕点本就是让邢虎偷换过来的,这事真论起来还关乎皇上与后宫的脸面。不知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说起来皇后娘娘这病也有一段时间了,”晨妃随手取了块糕点给他,“当初生四皇子后月子里受风又中暑,这天只要一热起来便觉得身上忽冷忽热,今年格外严重些,发热腹痛,勉强吃下去东西也都吐了出来。因是常年的毛病了,太医也只能以温补为主,尽力调养着。如今后宫诸事,都由瑾妃主事照料。”
柳容景笑道:“以瑾妃娘娘的性子人品,这协理六宫之权,就跟菩萨多拿了支花罢了。”不顶用的。
“那也好过给慧贵妃拿了去。”在弟弟面前,晨妃也不端着了,她翻了个白眼。不仅不难看,还有点少女的俏皮娇态。
提到慧贵妃,柳容景也面露嫌弃之色。但即便跟前是最亲近不过的姐姐,身处皇宫之中,他也只能给姐姐添上茶,略做安慰。
柳容景坐了大约一个时辰,便起身告退了。他此次来也带了不少东西给晨妃,大多都是京城中如今时兴的玩意儿,吃食玩具,甚至还有小话本。当然这小话本得藏起来,看仙茅的速度有多迅速便知道了。
陈筱艾看柳容景心情还不错,便大着胆子问:“这糕点都捏坏了,索性赏给奴婢成不?”
柳容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得陈筱艾背后一片冷汗,才大发慈悲道:“赏你了。送我出门去。”
端着贡烟墨的苏歆微愣,慢吞吞的将东西交给陈筱艾,陈筱艾目光游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