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云深完全没想过这句话能从贺松泠嘴里说出来。
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没忍住伸手探了一下贺松泠的额头，又远眺了一下天边。
贺松泠没有发烧，太阳也没有从西边升起。
封云深啧啧两声，满脸不可思议：“你能想通，这真是天下奇观。”
贺松泠抿唇，残留的酒让他的嘴唇殷红，看上去仍是有几分病态。
“我也不清楚，突然在某一个时候，好像就放下了。”
或许是跟小澈聊天的那一次，又或许是见到洛知许对封云深的担忧。
他虽然还是放不下洛知许，却没有那么执着了。
如果洛知许离开他，能活得更开心，那么，他是愿意的。
“我真的很爱她。”
贺松泠干脆将酒坛抱在了怀里，一点看不出落雁城少城主的样子。
封云深却是讥笑一声：“谁不是呢？”
贺松泠只能听出他浓浓的嘲讽。
他也没反驳，只是开口问他：“你有没有觉得，从知许把我带回医馆开始，她跟以前就不太一样了？”
将贺松泠带回医馆的，是五年后重生回来的洛知许，已经不再是封云深一直陪着的那个。
封云深果然脸色一变：“她确实变了很多。”
他可以说是最了解洛知许的人，她有了一点点变化他都能察觉到。
贺松泠下意识问：“她都变了，你还爱她？”
封云深又换回那幅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又如何？”
“没错，她是变了很多，成熟了，稳重了，但是那又如何呢？”
他的表情无比的正经，这是贺松泠第一次没有在他的狐狸眼中看到戏谑。
“但她骨子里一直都是那个善良的她，她还是她。”
“况且，既然我爱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哪怕是变成一抔黄土，我也爱她。”
“你不用在这里挑拨我跟她的关系，贺松泠。”
说着，封云深伸了个懒腰：“你赢不了我。”
贺松泠只是笑，没再说其他。
一时之间，氛围有些凝固。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洛知许的声音。
“换药了。”
洛知许走出来，却没在院子里看见封云深。
她咬牙切齿又喊了一声：“封云深！”
“往上看，苏姑娘。”
封云深的语调七拐八拐，嘴角的笑更是有几分轻佻。
他看着下方已经皱起了眉的洛知许，仍是不怕死的继续挑衅：“多叫我几声我就下来。”
洛知许扫过坐在他旁边的贺松泠，叉腰喊道：“封云深，我数到三！”
“一！”
封云深敏锐地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怒气，极快地在贺松泠肩膀上拍了一下。
“二！”
“这么凶的女人，就让兄弟我替你挡下了吧。”
说完，封云深就自己喊了一声：“三！”
然后，他快速地下了屋顶。
对于他的挑衅，贺松泠一笑置之，可那笑，怎么看都是无奈的。
他垂眸看着下方。
封云深躺回了贵妃椅，而洛知许动作娴熟地给他换药。
时不时的，也不知道封云深又嘴欠的说了什么，引得洛知许去戳他的脑袋。
他也不躲不避，笑眯眯地任洛知许戳他。
这还是贺松泠第一次见这么活泼的洛知许，他只觉得眼中的所有景色都明亮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到底没忍住：“知许。”
洛知许抬头看过来：“少城主是觉得房顶上的风景更好？”
贺松泠笑了一下：“确实更好。”
他看了一眼天边如血的夕阳，沉声道：“洛知许，我要离开洛水镇了。”
洛知许和封云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意外。
“你在洛水镇待了这么久，也该回主城了。”
洛知许没做他想。
可封云深刚刚才跟贺松泠聊了一会，他知道贺松泠绝对不是简单的离开。
贺松泠知道洛知许对他没有感情，但见她一点挽留之意也没有，心里头还是觉得苦涩。
他强笑：“嗯，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洛知许和封云深再一次意外。
贺松泠三番几次出现在洛水镇，就是为了洛知许，现在，他却说以后再也不来了？
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洛知许还是松了口气。
她点头：“回去的路上，一切小心。”
“嗯。”
紧接着，就是良久的沉默。
几人相顾无言。
“我再坐会儿就走了，你们不用管我。”
贺松泠道，可真的看见下方的两个人直接转身离开，他又只剩下苦笑。
天色渐晚，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被夜幕吞噬。
微凉的风掀起贺松泠的衣摆，上下翻飞。
贺松泠喝下最后一口桑落酒，拉了拉衣襟。
他站起身，再次看着下方的院落，薄唇轻启：“再见。”
说完，他几个翻身，消失在屋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