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言的力量岂会是微不足道,若她肯出手相助,定然是兵不血刃。
听到她这般明确的立场,穆时桉才意识到,是他一厢情愿的将她当成了自己人,而人家一直守着底线在行事。
穆时桉收回心绪,要说不失落,总归还是有一些,“是我唐突,考虑不周了!我光想着,他是为了筹措物资以备战时,居然忘了其他。”
秦舒言听他这般说,心里虽然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但有些事情她一但出手,且不说她个人,整个药王谷都得跟着陪葬,所以有些立场和原则她必须守!
“我能做的事情有限,还请穆二公子海涵。”
穆时桉抬头看着秦舒言,沉下心长舒了口气,“互惠互利才叫合作,起初我们就说好的,没得平白让你受委屈。”
客套的话已经说尽,秦舒言直言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今日已打草惊蛇,就怕他们会改变计划。”穆时桉低头看着手上的画像,“他到底是什么人?”
“此人名叫段青林,是武林盟的领头人。我怀疑之前昊都城内所有有关江湖人的行动,他是幕后主使!”
穆时桉蹙眉道,“他攀附南越朝廷,违背江湖规矩,想要扳倒他是不是很难?”
“是很难!”不然秦舒言也不会让他在世间蹦跶这么多年,“他的命如草芥,死不足惜,但碍于身份,他必须死得名正言顺。”
武林盟的领头人,这地位若是放在朝堂上怎么也该算是个权贵了!
穆时桉有点明白,秦舒言为何不让他取其性命,虽然这件事是他们占理,但杀了他无论怎么说也是得罪整个江湖的事,这也是他能想到的诸多原因之一。
江湖看似自由,其实也有许多限制,穆时桉忽然想起秦舒言此前,在安和寺与他说起的那个,令她恨得牙根痒痒的人。
武林盟的领头人,而非武林盟主,病病殃殃苟活于世。
不会就是他吧!
穆时桉抬眸瞥了一眼秦舒言,起身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得回府,这件事我必须要告知我哥!”
他的语气虽然坚定,但透着询问的意思。
秦舒言点头,“是应该告诉穆将军,这件事情光凭我们俩个本身就阻止不了。”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穆时桉反倒有些犹豫,“可一旦告诉我哥,他势必要有所行动,这个段青林若是有个万一,坏了你的谋划怎么办?”
秦舒言对此一点也不担心,“放心吧!他这人狡猾着呢,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要死早死了!如今还敢长途跋涉的到昊都来,想必他那身子骨能挺得住。”
穆时桉闻言嗤笑了一声,这时候她倒是又洒脱了!
“你回府,我怎么办?”秦舒言站起身,着急道,“现在他们的人一定还在外面,你好人得做到底,送佛得送到西啊!”
她这边也急着想把段青林来昊都的事告知冷溪和霍楠,还有她表哥。
穆时桉让她在房内稍坐,自己出去片刻,回到房中时,手上多了一套衣裳和头饰,还有几盒胭脂水粉,打眼便知道这是楼中某位姑娘的。
“快换上!我在门口帮你望风!”说罢,他将东西放在案上,转身退至门外。
秦舒言关上窗户,放下里间的帘子,着急忙慌的换上衣服,她怕穆时桉在外面等的急,三两下化好妆,披散下头发挽了个女子的发髻,将硕大的绒花插在旁边。
再打开门时,秦舒言一身艳丽娇俏、红黄搭配的襦裙,轻薄纱罗制成的披帛搭在手臂间。
穆时桉认识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浓艳的装扮,乌发雪肌红唇。
他正要加以品评,秦舒言关上门转身拽着他的手臂疾步朝楼梯口走去。
穆时桉被她火急火燎的拉着走,嫌弃的低声道,“人家风月楼的姑娘都是,柳腰不堪握,款款步生莲。你能不能装得像一点!不然我们怎么走出去!”
秦舒言停下脚步,“那我该如何?”
穆时桉抖了抖袖子,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小鸟依人、再笑的妩媚点,别一脸不情愿!”
秦舒言白了他一眼,她这人素来能屈能伸,转脸便进入了角色。
他们一路有说有笑的走下楼梯,行商与那玄色衣袍的人正立于楼梯之下,和楼中的管事说着什么。
旁边的小厮看见穆时桉,恭恭敬敬的朝他施了一礼。
穆时桉随手打赏了一些碎银子,行商突然朝他们看了过来,穆时桉贴着秦舒言的耳畔低语,秦舒言顺势拿起团扇遮面嗔笑。
他们从容地走下楼梯,拐进后院,穆时桉的马车就等在后门上。
马车拐出巷子,秦舒言松了口气,她将曳地的披锦折了几折,对穆时桉道,“方才我听他们说,他们来昊都的路上也买了不少药材,正打算着分几路人马往回运。我飞鸽传书给单林生,看看他半路上能不能劫几批!”
提到单林生,穆时桉微微蹙眉,“他一个江湖人,此事与他们天元门也没关系,他会帮这个忙吗?”
“应该会吧!这件事他也算是苦主,回头我问问他!”
秦舒言走后门回到了乐康堂,冷溪和霍楠看见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身着红黄相间的襦裙,花纹在月光下闪着金光的身影。他们都吃了一惊,定眼一瞧居然是秦舒言,反而更吃惊了。
冷溪问,“小姐!你不是打探虚实去了吗?用得着这么深入吗?”
入夜有点冷,秦舒言方才在楼里没觉得,之后忙于逃脱没走几步立即上了马车也没觉得,眼下冷风透过轻罗料子直吹皮肉,身上不由得颤栗。
秦舒言抱着双臂小步快走,回到房内披上薄被,坐在案前喝了口热茶。
冷溪和霍楠紧随其后。
霍楠关上房门转身立即问,“表小姐可有收获?”
“收获可大了!你们猜那个域外行商头子是谁?”秦舒言提到他话不由的变多了,“那人居然是段青林!不仅是昊都,听他话里的意思,沿途应该也买了不少药草,打算分批带回南越呢!”
他们二人吃了一惊。
冷溪轻哼道,“你看我就说吧!他还活着呢!”
段青林假装闭关,实则跑到云秦来买军备,其原因和目的不言而喻。
霍楠义愤填膺,“他居然暗地里巴结南越朝廷,还栽赃给天元门!真不要脸!”
“他几时要过?”秦舒言问。
霍楠听到这话气儿顺了几分,咬牙道,“没错!那接下来该如何?”
“将这件事告诉表哥和单林生,相信单林生应该很愿意出一份力!”
天元门不问俗事,但也不是软柿子平白受人栽赃。
“我们活捉段青林,押他去青云台,召集江湖各门派,连同当年的事,当众揭发他!”冷溪精神振奋,这么多年终于抓到段青林那个老狐狸的尾巴了。
秦舒言也有此心,但整个武林盟心向段青林的人不在少数,当年老盟主突然暴毙,是他稳住了大局,又在江湖一片讨伐声中保下了药王谷的血脉,这么一个德高望重的人说他勾结朝廷,也得有人信才行!
“可是我们手上没证据,抓到他也无济于事,报仇的是只能先暂缓,况且我还暴露了!”
霍楠难以置信,“表小姐,你轻功不错,怎么会被发现?”
秦舒言悔恨,“别提了!都怪风月楼的地板!”
“所以小姐你是扮成楼里姑娘才出来的!”冷溪问。
秦舒言无语的点了点头,“因为这个还欠了人家穆时桉一个人情!所以我就把我们发现的全都告诉了他,我们先按兵不动,且看看穆将军要如何计划。”
霍楠道,“可表小姐已然暴露,凭段青林老奸巨猾的程度,应该会有所应对。咱们要参与其中吗?”
秦舒言摇头,“我并不打算管这件事!段青林掩人耳目来到云秦收购药材,显然是替南越朝廷卖命。他素来谨慎,定然不会留下证据。既然不能一招制敌,那就让云秦朝廷自己解决吧!”
霍楠不解,“既然表小姐不想管,为何要告诉单林生?”
“单林生平白招人诬陷,这口气还未消!若是让他知道陷害他天元门的人是那个德高望重的段青林,日后我们讨伐他时,天元门自然会站在我们这边。”秦舒言觉得自己的算盘打得极好,“既能拉拢一个盟友,又能给他攀附朝廷的路上使些绊子,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秦舒言算计人来,脑子转得极快,只不过手上无权无势,不然会更有意思。
霍楠知道了她的想法,低头寻思着给单林生传信时,上面该如何措辞。
冷溪手拄着下巴,思考了半晌问,“那小姐,咱们素来知晓段青林的手段,要不要提醒穆家那二位,不然只怕穆家会吃亏啊!”
“我们能提醒什么?让他们小心些?多做防范?”秦舒言见冷溪被她问得无言以对,解释道,“因为药草的事,让他们正面对上也挺好。凭段青林的韧劲,跻身于南越朝堂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少不得要出谋划策,与其穆家到时候吃大亏,不如吃点眼前的小亏,日后与之对垒也好长点记性。”
说话间,霍楠已经在旁边的案几上写好两份书信,拿给秦舒言过目后,装进信筒用蜡封好。
“可咱们与他的血海深仇,表小姐打算如何报?”
这句话在霍楠的心里压抑了很久,谷主和表小姐就像约好了似的,这些年他们面对彼此时,对报仇之事只字不提。
谷主常说,‘毛羽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
霍楠知道,他们二人对段青林的恨意从未停止过。
只是他们那个时候都还小,没有能力承担起这份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