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闻雁一把抓过碧喜的手,将她一起带上亭子旁的小舟。
“快!”
不管高夫人在岸边呼唤,她一心只想划的再快一点,必须在云飘过去前抵达。
碧喜虽然一脸担忧,但还是乖乖听了她的,手上动作不曾有停。
两人合力,在阳光再次投落地面时,他们稳稳地停在并蒂莲前。
高闻雁伸手将并蒂莲摘起,然而根本无需用力,只轻轻一提,那莲花就已经起来了。
这根本就是临时插上去的!
她压住脸上的惊讶,转身笑着对岸上挥了挥手。
水中仍有金光,她方才匆匆一瞥,只瞧见有个什么金色的东西被放在水底。
众目睽睽之下不能细究,高闻雁只好佯装木浆陷入泥中,借机将那东西狠狠怼进泥潭里。
又在水底挥了几块泥过去盖着,待水面再无金光后,她才放心地往回划。
“你这是做什么!?”
虽然有心理准备,高闻雁还是忍不住哆嗦。
他们三兄妹其实还是很怕高夫人生气的,尤其是她。
她大哥鲜少犯错,二哥又是个从小挨打惯的,皮糙肉厚,高夫人打他就跟挠痒痒似的,也就只有高将军还治得了他。
而高闻雁就惨了,每次跟着犯错的都有她。
高将军不舍得打,高夫人就亲自上阵,偏偏高夫人又是个严厉的,说打十下绝不打九下。
所以高闻雁出生以来吃过的苦,全是在她的棍棒之下。
高闻雁见机拿出并蒂莲,乖巧地递到宋夫人面前。
她笑道:“母亲别生气。我这是看这花与宋姨母的衣服极为相衬,才想要将它摘了赠予宋姨母的。”
宋夫人显然没有料到,看看高夫人,又看看她,最终笑着解围。
“雁儿也是太久没见到宋姨母,一时激动。只是这花待在那好好的,你这样去摘了,多有不妥,下次可不许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花啊,待在姨母这,比待在池塘那好看百倍。”
“哎呀,我们雁儿嘴可真甜。”
搬出宋夫人,高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暗地里瞪了她一眼,脸色却是缓和许多。
她朝着宋夫人端详片刻,笑道:“这花配你确是它的荣幸。我们府前几日恰好来了位画师,技艺高超,不若去让他为你作画一幅。”
宋姨母反倒不好意思了。
“这可怎么好意思。”
高闻雁看了水面,虽然已经恢复平静,但难不保还会发生什么,此地不宜久留。
于是她连声附和。
“走吧,宋姨母。那画师画的可好了。”
一到画室,高闻雁就找了个理由离开,偷偷折返池塘。
“可有什么人来过?”
她之前吩咐碧喜一直守在这里,怕有人胆子大,白天也敢来池塘收回那东西。
“回小姐,奴婢一直在这看着,并没有什么人。”
她点点头,猜测那人多半要等到夜里才会出手了。
示意碧喜继续守着,高闻雁回到房间,仔细地梳理了前世的时间脉络。
并蒂莲已经送给宋夫人,即使再有人做文章,侯爵府与他们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上一世宋家为了自保,俨然成为并蒂莲一事的目击证人,虽然没有落井下石,但总归不敢出言相救。
没有了童谣,也就没有了祸端,高家是不是就暂时安全了?
不对!
高闻雁突然放下手中纸笔。
童谣事件不会发生,恰恰意味着接下来高家还会面临更多的“并蒂莲”事件。
上一世因为并蒂莲,高家接下来的三个月反而过的风平浪静。
敌在暗她在明,她改变了这一次,迎接她的反而是未知。
可如果按兵不动,等到童谣已经散开,他们却还没有抓到林谦身后之人,那时又该怎么办?
这一步棋,太险。
而为了抓出主谋,她现在甚至还不能把林谦杀了。
高闻雁回想前世,她父亲被判定为谋逆,主要有两个关键证据、一个关键证人。
而现在可以明确的是,这个证人依然在讨她欢心,一个月后会前来求娶。
林谦虽然可恨,却也不难防,高闻雁只需拒绝了他,再令林谦与她二哥生嫌。
这样一来,林谦与高家的关系一下就从紧密而变成微妙,林谦再想指证,也不会有人信服。
高闻雁猜想,林谦这个人唯利是图,既然两个月前会向她示好,说明这时候他还是想攀上高家的。
那么,应当是将军府落败后,林谦才另攀的高枝,帮人谋害高家,不仅能自保,还能高升。
但他身后的人究竟是谁,高闻雁仍毫无头绪。
除了林谦,还有两个证物可以下手。
其中一个装了叛国证据的机关盒子,将会在两个月后,由圣上赏赐。
而另一个则是一截书信,是一个月后,军营大火后留下的。
眼前她要做的,首先是把那并蒂莲的主谋找出来。而那一场大火,高闻雁心中已有些猜测,只是仍需一些证据。
在这空隙里,高闻雁决定先去找林谦探探话,她二哥和林谦是好友,找着她二哥,基本也就找到林谦了。
她一问高闻庭的去处,果然又是去了杏花楼。
杏花楼是京城有名的酒家,不仅文人墨客爱去,各权贵家的子弟也爱去。
高闻庭常年混迹在那,一来二去,那一群公子哥也都认得高闻雁。
高闻庭就是在杏花楼结识的林谦。林谦出身寒门,由他们中一人引荐才得以进士及第,后来林谦又与高家定下婚约,仕途更是平步青云。
而高家落败后,他不仅抽身出来,甚至还能踩着高家,更上层楼。
可见,林谦的每一步,他都能找到一个很好的台阶。
一开始是谁引荐的来着?
林谦向她说过,可惜她不认真听,自然是毫无印象。
杏花楼离将军府不远,她也懒得遣人再备马车。
岂料前脚刚出家门,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有几棵树遮掩着,不太打眼。
若不是高闻雁偶然看见,可能也就略过了。
她定睛一看,发现那样式并不是宋府的。
见高闻雁疑惑,有眼快的跑来向她解释。
“小姐,那是相府的马车。相爷途径此处,似是身体不适,便停在这歇息。”
“多久了?”
“已有一个时辰。”
她不悦:“一个时辰?怎无人禀报?”
那里面坐的可是出了名小心眼的丞相,怠慢了可怎办?
那奴仆有些慌张,解释道:“回小姐,是相爷那边让奴等不得声张。”
“说……说是不愿打扰。”
高闻雁不禁瞪了他一眼,怒骂:“糊涂东西!若是分不清自己主子是谁,就早点滚蛋!”
一向好说话的小姐却发这么大脾气,奴仆吓得“噗通”一声跪下,连忙道:“小的糊涂,小的糊涂!小的这就自己去领罚!”
高闻雁心中烦厌,只让他赶紧滚。
她迈开步子,径直朝马车走去。
楚相啊。
前世,她并没有在今日出门,所以眼前这倒是没遇过的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