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武定侯府。
主院,武定侯夫妻的卧房里,安静了许久之后,突然传来了阵阵沉闷声响,分明像是拳头打在了人身上的声音。
“嘶……”
躲在院子里一棵树上的魏襄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听了好一会儿的墙角,直到卧房里重新安静下来,魏襄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武定侯府。
一边飞檐走壁,魏襄一边在心里替自己叫屈。
“学了这一身武艺,竟用来听墙角了……”
不过……
话说回来,武定侯府到底是什么情况?
最重要的是,他家主子没头没脑地吩咐他做这样一件事,又是为何?
带着这样的疑问,魏襄回到了三皇子府。
万籁俱寂的时候,三皇子府也沉入了夜色之中,只有设于三皇子燕离所住的主院耳房的书房里,仍亮着灯。
魏襄熟门熟路地进了书房。
三皇子燕离,以及文亦正等在这里。
书桌上放了一盏气死风灯,明亮的灯光越过透明的灯罩,格外温柔地轻轻倾泻在了燕离的脸上,连女子都要嫉妒三分的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叫人难以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倒是文亦,饶有兴致地看向魏襄。
“怎么样?”
“主子,您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魏襄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真是绝了,属下等到子时,武定侯夫妻的卧房里,竟然真的传来拳拳到肉的声音!”
身为习武之人,魏襄绝不会听错。
魏襄和文亦都看向燕离。
燕离没解释什么,而是另行吩咐:“明日你再去查查荣阳伯府的事……”
魏襄不情不愿。
但这是来自主子的吩咐,他再不情愿又能怎么着?
暂且将荣阳伯府的事放到一边,魏襄往燕离那边凑了过去:“主子,您一定知道吧,武定侯夫妻之间是有什么古怪?”
“听说武定侯夫人素来贤名在外,与武定侯的恩爱也是京城出了名的,怎么私底下夫妻俩竟然能这般大打出手?”
魏襄听得于清楚不过,那声音一定是两人互殴,绝不是某个人单方面挨打。
燕离抬眼:“一个大男人,怎的就这么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
文亦飞快地看了燕离一眼。
魏襄:……
主子,您是不是忘了,我之所以会去查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都是听了您的吩咐?
魏襄委屈,但魏襄不敢说。
燕离朝着两人摆了摆手:“行了,你们下去吧。”
文亦和魏襄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样的担忧。
“主子,您……”
两人想劝,又知道劝也无甚用处,便只能叹息一声退下。
门打开又合上,书房里只剩下了燕离一人。
所以……
“表面上恩爱的武定侯夫妻,到底为何深夜大打出手呢?”
燕离百思不得其解,一副被这个问题困扰到了的样子。
再想到让他有了这个困扰的人,他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从未示于人前的喜好,竟是被这样一个并未有过多交集的人给猜到了,甚至这个人还顺势给他下了饵,这让燕离有种自己正在被窥探的不悦。
以及……
怀疑。
他自认自己掩饰得很好,就算是身边的人,除了文亦这个极为敏锐的,其他人绝对没有发觉他竟然还有这样的喜好。
那么,问题来了。
顾青秋是如何知晓的?
难不成……
顾青秋是听从了什么人的吩咐,带着目的故意接近他的?
燕离的神色更冷了。
虽然不知道顾青秋背后是他的哪一个兄弟,但他绝不可能上这样的当,那么明显的饵,他也一定不可能去咬!
长夜漫漫,又是一夜不眠。
……
顾青秋不知道,自己的一次试探,竟被燕离当作了受了其他人指使的故意接近。
要是知道,她一定会喊出一个“冤”字。
解决了卫家的事,顾家人都觉得格外的轻松。
从今往后,总算不用再被人巴着吸血,也不必担心顾青城娶了卫娇,会将家里闹得不得安宁了。
所以,这一晚顾家所有人都觉得格外的轻松,也都睡了个好觉。
顾青秋起身时,都已经快要午时了。
画春询问是否要摆早膳,顾青秋摇头:“都这个时辰了,随便拿点东西垫两口就行,待会儿就该用午膳了。”
画春点头,端了一碟子春卷进来。
顾青秋一个春卷吃完,画冬拿着一张大红烫金的请柬进来了。
“主子,福安郡主让人送了请柬过来,邀您参加五日后宁王府的赏花宴。”画冬一边说话,一边撇嘴,“谁都知道主子您与福安郡主关系不睦,福安郡主还让人送了请柬过来,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想落井下石吗?”
福安郡主。
顾青秋一顿。
画冬说得没错,她与福安郡主确实打小就不睦。
福安郡主是宁王府的嫡长女,也是宁王几个女儿之中唯一有封号的郡主,在宁王府中也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要说起来顾青秋和福安郡主也没有什么过结,无非也就是顾宜修和顾怡去世之后,景和帝对顾青秋的格外维护招来了宫里几位年纪相当的公主的不满,那几位公主自己不找顾青秋的麻烦,倒是把福安郡主当了枪使。
若要问顾青秋对福安郡主的印象,那一定就是“傻乎乎的”。
这是个没有什么坏心眼儿的傻姑娘。
顾青秋笑了笑:“送请柬的人还在吗?”
“还等着您回话呢。”画冬道。
“那就让她回了福安郡主,就说我到时候一定准时登门。”顾青秋道。
咦?
画春和画冬看过来。
顾青秋笑道:“我只是觉得,放眼这京城,像福安郡主这么傻的人也不多了,得……保护着些?”
画春:……
画冬:……
虽然不理解,但只要主子开心就行了呢。
“对了,这次的赏花宴,是宁王妃办的?”顾青秋问。
画冬点头:“来传话的人说,宁王妃今年让人分别从洛阳和蜀中带了一批名贵牡丹回来,这次办这赏花宴,就是要请了各府的夫人小姐们一起品鉴赏花,看看久负盛名的洛阳牡丹和天彭牡丹,到底谁更胜一筹……”
宁王妃。
顾青秋眉梢微扬。
她也没再说什么。
画冬于是出去传了顾青秋的话。
宁王妃是出了名的爱花,宁王府的赏花宴在京城女眷之间亦是极为有名,每到宁王府办赏花宴时,收到请柬的夫人小姐们都会尽可能地打扮自己,若能在这样的场合上扬名,别的不说,往后相看亲事定会容易许多。
所以,宁王府的赏花宴,赏的是花,也不仅是花。
顾青秋倒是不想做被人赏的花儿,但她也同样不想做别人的陪衬。
再则,她将将和离了,本就是最受外人瞩目的时候,自然得打扮得光鲜一点,总不能叫人在背后说她和离之后为了宁皓黯然伤神吧?
想想都恶心人。
“现做衣裳是来不及了,咱们去月华阁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衣裳首饰。”顾青秋道。
不过,在出门之前,她先去了顾青瑜那里一趟。
“姐,咱们一起去月华阁逛逛。”顾青秋道。
在家里养了这么一段时日,顾青瑜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丰盈了起来,气色更是比刚回来时好了不知道多少,说她与刚回来时判若两人也不为过。
如今,除了看着稍稍瘦弱一点,顾青瑜身上也看不出有别的异常了。
顾青瑜都不用犹豫:“好!”
在家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她其实也想出去走走。
两人略作收拾,便一起登上马车出门。
月华阁开在了京城最热闹的正阳门大街一带,这一带商铺林立,上到珍玩玉器衣料tຊ首饰,下到刀剪陶瓷针头线脑,只要你想买的,就没有在这里买不到的。
也正是如此,这一带往来的行人极多,马车离着老远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没事,我们下车走几步便是。”顾青瑜笑着道。
没有了来自江氏的困扰,腹中又有了象征希望的孩子,顾青瑜的笑容格外明朗。
顾青秋便也笑起来。
“好。”她道。
两人下了马车,带着丫鬟沿着街道慢慢闲逛。
无论是顾青秋还是顾青瑜,都已经好久不曾感到如此闲适了,两人走走停停,逛了许久才到了月华阁。
要说京城的女子最想去的地方,那一定就是月华阁了。
月华阁专做女人的生意,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只要是女人用的东西,在月华阁就一定能够买得到,而且还都是精品。
当然了,价格不便宜,甚至可以说是很昂贵。
就比如当初顾青秋打了宁皓之后拿来擦手,后来嫌脏丢弃的那条帕子,就是出自月华阁,就那一方小小的丝帕就得一两银子,由此可见一斑。
顾青秋和顾青瑜才到了门口,就有打扮得很是娇俏的女伙计上前招待。
“两位客人里边请……”
两人随着女伙计入内。
才进了大门,就见着里面一前一手走出来两名女子,走在后面的女子与招待顾青秋两人的女伙计打扮一致,稍前面的则是一名看着约二十许,却并未绾发仍作少女打扮的女子。
“卫姑娘,回头见……”
顾青秋听到那名女伙计送了前面的姑娘到门口,这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