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知晓老祖宗……”
傅绍光语气阴森,但话只说出半句便倏地住嘴。
他面有错愕望向麦秋,似想到什么。
麦秋歪着头,朝傅绍光甜甜一笑。
她的眸子圆而多情,往日众人只觉麦秋生得不似其他个‘四月’,如今想明白她的身份,让傅绍光如吞蚊蝇。
“爹爹觉着这提议如何?”
傅绍光眉心颦蹙,拧成一团,半晌后方应下。
“巳月已除,清月你又要如何?”
“孩儿不曾想爹爹竟还关心清月。”
抓着自排穗上扯下的金丝绣线缠绕在指尖,麦秋神情专注而认真:“清月不必爹爹理会,孩儿可自行处置。”
傅绍光垂着眼坐在旁,再没有与之交谈,亦或装一慈父的雅兴。
“爹爹还不动手?槐月总说我心慈手软,孩儿当真见不得离别场面,若爹爹疼宠孩儿,不若眼下便准了孩儿请求可好?”
她以指尖抵着着黄花梨桌沿,似笑非笑看着傅绍光。
“微清。”
张口唤了小厮,傅绍光低声吩咐。
麦秋坐在一旁,杵着下巴微微踮起脚尖。若有嬷嬷在旁,必要叱她举止不端,有失世府小姐风范,可她今儿着实欢欣,忍不住放纵三分。
小厮离去,约一炷香后方回来禀报事已办妥。
“谢爹爹成全,省了孩儿好些麻烦。”
恭敬福身行了礼,麦秋浅笑嫣然。
“夜里风寒,爹爹多保重,孩儿先行退下。”
“下次再见,孩儿便是傅家嫡出三女,还望爹爹如往日一般疼宠孩儿,记挂孩儿。”
说完,麦秋捧着暖手炉回了朝凤。
云纤方从落梅园回朝凤不久,巳月便被傅绍光寻人带走。巳月被带走时颇为莫名,云纤虽知晓此乃麦秋之计赴约多无善果,却还是隐忍未发,不曾吭声。
“爹爹为何唤我?”
“奴婢不知,是前院二爷身边的微清小哥来传,姑娘可要去?”
巳月看着云纤思索再三,还是应承下来。
她推门离开时,外头冷风倒灌,呛得云纤喉间发紧。
麦秋回来就见她呆愣愣坐在拔步床前,屋中房门大敞火盆熄灭,处处透着阴森冰冷。
“你怎的了?”
将门合上,麦秋寻了丫鬟把屋内火盆子点燃。
“巳月她……”
“她不会再回来了。”
少女语气细软,说话时十足温和。云纤却听得心尖一抖,莫名发寒。
“府中不是有规矩不让插手朝凤之事?”
“确有规矩,可这规矩又不是不可改。”
上前推搡着云纤,麦秋道:“寻些番薯烤烤如何?上次烤了许久我未曾吃到口中便睡下了,如今一直惦念。”
说完,她弯下腰身去摸藤箱里的东西,云纤道:“巳月……去了何处?”
“问这做什么?你日后自会知晓。”
好容易翻出个光滑顺眼的,麦秋随手将它丢入火盆子里。
云纤看着,神情冰冷。
她日后会知晓,可是说她日后也会去到清和巳月所在的地方?
如今房中只剩她二人,云纤知自己该有所行动,可她一时又不知应如何下手。麦秋所作所为实令她意外,她不知若自己轻举妄动会是什么下场。
“屋中人愈发少了,夏日还好可多几分清凉,但冬日便不成了,冷得厉害。”
也不管云纤如何,麦秋自顾自道:“槐序败,巳月定会先对我下手,如今这紧要关头她多会全力以赴,防备于我。”
“我实在懒怠与她周旋,便寻了爹爹出手。”
“今儿我去见了爹爹,他身子已养得大好,我亦宽心不少。”
到底在朝凤多年,麦秋行事如她棋风一般,步步为营落子从容。自从她与巳月换了棋签,又暗中将槐月缢死,云纤便再看不透这人。
就如今日。
在落梅园时,她以为巳月麦秋会争斗许久,说不得自己可在二人斗得两败俱伤时寻一便宜。
她根本不曾想过,自己刚回朝凤巳月便败。她甚至不知麦秋是如何做到的。
在傅二夫人面前云纤还有几分信心可胜出,而如今……
云纤不语,麦秋道:“这些年我多多部署,眼下如愿胜出,却始终无人知晓一路艰辛,我想不若说与你听,你觉得如何?”
“有些局,有些事……从何说起呢?”
麦秋夹着火盆子里烧红的银霜炭,咚咚在盆边上敲了敲,上头灰烬散落,她看得满是趣味。
“不若就从巳月说起可好?”
她坐在小杌子上,与云纤面对面,看似慵懒,视线却不曾离开半分。
从进门起,麦秋便未背对着她,一举一动虽与平常无异,但云纤仍知对方全心戒备,只图奋力一击。从棋艺考校前,她便失了主动,眼下更是难以扭转局面。
想了片刻,云纤沉下心思,意欲徐徐图之。
左右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我去取些热茶。”
麦秋笑盈盈点头,将手中暖炉放至脚边。她对清月颇有好感,许是因她人虽蠢些,但到底还算识时务。
指尖在暖炉上轻轻一点,麦秋道:“你别瞧巳月颇为张扬,实则她那人呀,是个再怯懦不过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将她留至今日。”
“你未在朝凤有所不知,其实无论清和槐月,亦或巳月初夏都是我一步步将她们留到现在,若不是我,她们早不知死在谁人手中了。”
话落,麦秋朝着云纤狡黠眨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