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秞游船回来,又饮桂花酒庆生,佩兰又来聚了几次,欢聚过甚,又兼正是盛夏,有些神思倦怠,连翠娘也懒拿针线,颜二郎见姐妹俩的样子,遂去书店又买了一车子书回来,安置书架上,每日里布置大量功课下来,姐妹俩悚然不知何故,但素来来知道颜二郎的性子,他若不说再问也无用。
姐妹俩只得每日早起安坐于窗下书桌前,伏案阅读,院子里潘大娘忙忙碌碌,清风竹叶摇曳,渐渐的也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李氏每日里精心操持一日三餐,苦夏便只挑些清淡的做了,不知不觉中秋将近,青秞这日才和翠娘携手出门,又路遇温云洲,说起佩玉与颜家的婚事将近,佩兰回家陪姐待嫁了,不过路边寒暄几句,便拱手辞别,温云洲望着远处,脸色莫名。
因颜家与黄家婚事将近,青秞想送些东西给佩玉,遂买针线、颜料、宣纸一些列事物,翠娘又另外买了几匹布。
青秞埋头忙碌,又进进出出,好歹是赶在中秋前做了出来,封了几个礼盒叫潘大娘送往石楼村去。
佩玉打开礼盒见一喜鹊登梅的正红色领抹,图案精美,手工也精巧,旁边有雇来绣嫁妆的芙蕖阁巧娘,见了抹额说:“这手艺是我们阁里陈三娘子的,陈三娘子的手艺可是不菲,虽一般也是喜鹊登梅,这样的图案倒真是新奇,竟从未见过,可见描图人心思巧运。”
再看又有缠枝百合绣样画稿,潘大娘说可以绣在嫁衣裙裾处或者衣服下边脚处,看过喜鹊登梅的精巧,倒不觉得这缠枝百合有甚妙处,潘大娘又取出一页纸给佩玉说:“三姑娘叫大姑娘按了这里的指引方法先在别处绣了,若喜欢时再看绣在何处好。”
佩兰知道青秞不会无故生事,便立时叫巧娘按青秞的法子绣一朵百合出来,巧娘日日做的这行,又不求精艺,盏茶的功夫便绣了两寸宽的图案出来,潘大娘将绣样拿在手里走得远些,众人看了倒抽一口气,原本平平无奇的图案突然生动起来,那百合像是真花立在绣缎上一般,那巧娘一把抢了潘大娘手里的绣样细细的瞧,又不见什么特别,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一定要求了潘大娘让她见见真人,潘大娘但笑不语。
潘大娘最后又拿出一个小礼盒奉给佩兰说:“三姑娘说久不见了甚为想念,自己画的样子找了工匠铺里定做的,给二姑娘带着玩。”
佩兰打开看时,是一支西番莲花样的手镯,无甚神奇倒是坠了一朵西番莲花,花心嵌了颗檀木珠子,佩兰想起那日青秞再来仪寺好像求了几颗檀木珠子又叫沙弥念了经的,心思微暖说:“我见她在来仪寺求来的,也没几颗,再不想还有我的。”
眼见着快近中秋,这日施韫杰早早的等在罗府私学前,向颜二郎告了假带了笠哥儿去玩,一路哄了笠哥儿问翠娘如今喜欢些什么,又或者缺些什么,笠哥儿平日里与施韫杰甚亲近,却也分明,只捡些能说的一一说给施韫杰听。
施韫杰郎舅两个欢欢喜喜进出铺面,都是认得的,遂笑施韫杰说:“施都司给自家娘子置办节礼呢,施韫杰一个威武汉子听了人这么说,竟笑得花一般,看得笠哥儿板了脸摇头,甚是不齿,恨不得离了施韫杰三丈远,跟别人说,这人我不认识,也不是我姐夫。
等买齐了林林总总总又叫人挑了跟在身后送去颜家,李氏叫施韫杰进了堂屋,又喊了翠娘出来,两人在堂屋里说会tຊ子话,笠哥儿这会子如门神一般立在翠娘身后,一步也不肯走远,翠娘给施韫杰做了一身衣服,又给施老爹,施老娘各做了一双鞋子。
等回了家施老娘得媳妇儿做的鞋子,立时上脚试了试,脚底柔软舒适,顿时喜欢得不得了,看了施韫杰说:“翠娘我甚喜欢,你快点娶了回来吧,我可记着呢,明年翠娘就十六了,你过了年便去问问,等来年中秋就好娶亲了。“
施韫杰忙不迭点头应了,没敢说自己答应了颜二郎等翠娘十八才娶的事,若是施家二老知道,怕不是举着板子追了他打,缩了脖子且哄着二老开心。
中秋夜颜家过的简单,用过晚膳一家人围在院子里的石桌前,一壶玉浆,几碟子月饼糕点,团团围坐了,说的便是如今一家子最是关心的祥里巷子的房子装修的如何了,何处又要添置什么,颜二郎说起了买的那株桂树时倒想起一事说:“近日罗府里有消息说那知画园是金陵府知府亲眷买下的,日后你们进出凡事谨慎些,莫惹了麻烦。“
青秞听了说:“怎地谨慎,要处处谨小慎微吗,便是王爷、公侯又怎地,我们只管循礼依法就是,难不成为着他们连日子也不过了。“
颜二郎语结,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李氏闻言抿了嘴直笑说:“青秞这性子真个一丝也不像我。”
翠娘直接说,青秞与爹爹倒是一样,凡事尽是不想惹事的,可若真遇了事,皆没有怕的,直着脖子也要上。
那被说性子一样的父女俩个此刻正直眉瞪眼的看了对方,青秞又给自己倒了杯甜浆,颜二郎也越发的性子来了,也倒一杯,父女俩喝了个尽兴。
倒把另一边母子三个看了个喜笑颜开。
过了十五便是十六,等翠娘与青秞出门闲逛时果然听说那知画园被买的事,有说是知府夫人买下的,也有说是别的什么亲眷,不一而论,甜水镇原是个极闲适的地方,这里住的人大多都是几代居住于此,纵有新人家也不过一二,也都是熟识了的,镇上最大的官就是余知县了,为人和气又深居简出,罗老爷虽回来,原也是甜水镇出去的,亲近更多于惧怕,最常见的官就是九品的施韫杰了,更是甜水镇长大的,各个尊敬是有的,怕倒不曾,如今听说要来个这么大的官,心里都思量起来,便是吆喝买卖也谨慎些。
知画园恍然不知还是如平日里一般安静,也不见车马,舆撵出入,只多了些皂袍下人,也不曾扰乱镇里,久了便习惯了。
这日颜二郎收了颜大郎的请帖便与李氏商量,那边屋子小又结亲的热闹时候,人越发的多,起居不肆意,就只他带了笠哥儿一人回去了便是。
李氏应了,打点起颜二郎出门要穿的衣服,佩饰,又将早已准备好的贺仪用大红礼盒装好,都就绪了,只等日子。
至九月十五颜二郎带了笠哥儿提前一天回了沟子村,才到村口里正远远的走来,拉住颜二郎好一段寒暄,到用膳时又提了好酒好菜去颜顺德家吃饭。
颜顺德鼓着腮帮子满面红光,只听里正与颜二郎说些甜水镇里的行事策略什么的,也不太懂,只殷勤的与里正倒酒,又使眼色叫家成把颜二郎的酒盏添满。
翌日九月十六正是选好的大日子,早起颜家便抬了头梳花朵,胭脂水粉几人吹打去石楼村黄家催妆,两个村子近,快走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如今笑笑闹闹的便到了黄家。
黄家接了催妆礼,又回了新郎官礼服,又有娘家女亲长随对到了沟子村颜家来挂账、铺设卧房。
颜家成的新房就是原来颜二郎一家子住的西侧房,隔了里外两间,外面临窗铺了新炕一色正红毡子,靠垫。中间垂了百子图的门帘,里面一色新家具俱是黄家陪送的嫁妆,女家依例铺三铺三盖,蒋氏喜笑颜开忙不迭送上红包又有四色礼盒。
等到了正时颜家成披红挂绿,带了车子前往黄家迎娶,蒋氏搓手在院子前来回走动,一时又朝村口方向伸头探望,玉蕊今日也粉面飞红,等她大哥娶了亲,过了三个月就该是她出嫁的日子了。
柱哥儿带了笠哥儿俩个飞快的跑来喊道:“到村口了,快,快放鞭炮。”
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正门大开,新妇进门,至堂前拜翁姑,夫妻对拜,至此一对新人结成夫妻,新郎官牵引了大红绸带入房坐帐。
佩玉心思敏捷又性子温和,哄得的杜氏与蒋氏俱都欢喜,又与颜家成少年夫妻也是恩爱,只有一事为难,过了三个月玉蕊嫁了蒋家村,蒋氏一时闲了无事,那眼睛时时绕着她肚子转,佩玉暗中叹气,没奈何半年依然无动静,杜氏尚可,蒋氏面上便有些不喜了,佩玉暗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
颜家成少不得温柔宽慰,又说了蒋氏几次,这才好了些,等到了来年春季荠菜长了出来,佩玉爱吃,颜家成亲自摘了许多回来一家子包了荠菜肉包,佩玉才咬了一口,便是胃肠翻转欲吐,蒋氏成日里想的就是这些事,遂欢喜大叫:“莫不是有了吧。”
忙乱请了稳婆来看,果然已怀了两个月了,颜家严严实实的捂住了不叫说,只悄悄往黄家送了信。
直到过了三个月这才各处亲戚处送信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