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心松了一口气,爽快道:“没问题。”
“嗯?”
姜云心道:“大人您放心,我自从决定做仵作那一天,就看了许多卷宗案例,开始还挺不习惯的,但是看着看着就习惯了。就是因为这世上有太多不该发生的,残忍残酷的事情,才需要我们去追寻真相。如果人人都因为恶人凶残不敢面对,那岂不是助长恶人气焰,助纣为虐吗?”
姜云心心道我以前写了多少报告,看了多少理论知识啊,要说表决心这事情,不是我吹,整个提刑司上下,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果然,方明宴对姜云心表的决心十分满意。
方明宴点了点头:“很好,你有此决心,我很欣慰。”
姜云心忍住不笑。
她怎么看方明宴都比自己要小,当然是指灵魂年龄,一个比自己小的少年人,一本正经地在勉励自己,略有点可爱。当然也很帅。
方明宴道:“给你三天时间,回书院收拾一下,回家和父母商量一下。我会命人去书院办手续。”
这就正式入职了。
姜云心放下心里一块大石头,一下子站直了。
“好的大人,谢谢大人。”
然后姜云心兴高采烈地走了。
方明宴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不过也是,一个不奇怪的小姑娘,怎么会做仵作呢,只要活儿干得好,奇怪就奇怪吧。
姜云心火速回了文心书院。
她对自己的继母可是相当的了解的,虽然这次被吓走了,但不是个省油的灯,回去想来想去之后,指不定又有什么新的主意出来。
宅斗她不擅长,还是火速入职,正式成为刑狱司的仵作好。
文心书院里,教姜云心仵作本事的老师叫关丰茂,年轻的时候有京城第一仵作之称,后来身体原因,从一线退了下来,被文心书院聘请,继续发光发热。
便是如今,若是哪个衙门有什么疑难案子,诡异尸体,仵作实在是不能确定,还是会请他去看一看。
不管是哪一方面的行家,只要是对自己满意的,当然都想要一个可以继承衣钵的传人。
仵作也是一样,别看是和尸体打交道的活儿,好说不好听,但是哪个衙门都少不了。而且要眼明心细,胆大手快,不是随随便便去哪儿拽一个人都能代替的。
关丰茂对姜云心就相当满意。
之前虽然胆子小了点,但是领悟力很强,手上也稳,他很喜欢。
后来,家里逼婚,姜云心想不开要自尽,被救下来后,鬼门关里走一遭,胆子也变大了,人也沉稳了,关丰茂就更满意了。
我教出来的学生,拿到哪儿都是不输给人的。去你刑狱司实习,便宜你了。
果然,姜云心回来后,说了方明宴的意思。
关丰茂很高兴,也在意料之中。
“方大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少年有为,眼光还是不错。”关丰茂笑呵呵道:“当然,你更不错。刑狱司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咱们做这行啊,首先要心正,若是心不正,自己就成了恶,又怎么能抽丝剥茧,看清楚别人的善恶。”
廉天路的事情关丰茂已经听说了,不过倒也没有幸灾乐祸,而是十分唏嘘。也让姜云心要当做前车之鉴,坚守本心。
姜云心对这身体家中糟心的爹娘十分反感,但也能感觉到谁对她是真心的好。
关丰茂这个师父,是姜云心身边不多的一个真心,亦父亦师,他不好插手姜家给她安排婚事的事情,但是他是第一个告诉她,只要留在刑狱司,或者留在任何一个衙门,就可以拒绝这门婚事的人。
这门婚事是一条死路,对比起来,其他的选择,都是光明的。
关丰茂当下便让姜云心好好休息两天,收拾收拾,等刑狱司的公文过来,便可以正式入职。
至于家里,他是不管的,你爱回就回,不爱回就不回。
回去反正也没什么好脸色。
姜云心也不想回,何必回去相看两厌。不能出嫁换聘礼,自己对家里特别是对她的继母来说,估计现在也是眼中钉肉中刺。
姜云心被刑狱司留下的消息,立即传遍了文心书院。
未必羡慕,但是很意外。
因为姜云心之前给大家的印象,是个一边拿着刀一边哭兮兮的模样,后来听说坚强了,可本性难移,又能坚强到哪里去。
所以方明宴怎么会留下这样一个仵作?难道是看着姑娘年轻漂亮另有所图,还是……姜云心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
流言蜚语顿时以各种姿势开始弥漫。
只有荆风华真心为姜云心高兴。
荆风华是姜云心在书院最好的朋友,铁哥们,好兄弟。他是书院排行倒数的差生,老师们听着就头痛的顽劣,每每各项测试都是倒数,但是姜云心却真心佩服他。
东边不亮西边亮,荆风华虽然成绩不好,但自有长处。
除了老师出的题目他不会,除了该会的他不会,他就没有不会的。
歪门邪道,旁门左道,博古通今,天文地理,没有他不懂的。但在旁人看来,他就是不学无术。
姜云心正在整理衣服,荆风华出现在门口。
十八岁的少年,英俊潇洒,如名字一般,风华正茂。
“云心。”荆风华突然跳出来。
姜云心一抬头,笑了:“荆哥。”
荆风华从背后拿出一壶酒,一个食盒。
“你看,提前三天预定的山宝酒家的特色菜,今天正好排到我。我就知道你一定能通过考核,来替你庆祝一下。”
姜云心毕业了,考上了一个本专业中非常好的学校。
荆风华,是唯一来替她庆祝的人。
其他的人,哪怕是真心高兴的老师,隔着辈分,也是慈爱有加温馨不足。
姜云心看着荆风华拎着的酒和菜,心里有些酸涩。
她是比这身边的主人坚强,但是她也比这身体的主人惨。
本来前途大好的资深法医,在一场车祸中意外过世,一睁眼,来到这个未知的年代,从此只有自己。
一点点的适应,满腹心事无人可说,未来死活不可预料,虽然有一技傍身,可一个女子,有这样的技能,是福是祸谁又能知道?
姜云心接过酒坛打开,荆风华摆开食盒。
两人也不坐在桌子边上吃,就在门口小院子里,一样一样放了一地。
然后对面坐了下来。
荆风华给姜云心倒了一碗酒,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祝贺你。”荆风华眼神闪亮:“你可以不用嫁人了。”
姜云心笑了笑,一口干了。
这年代的酒,可真难喝啊,又苦又辣,什么味儿?但她还是咽了下去,然后毫不犹豫地又倒了一碗。
喝酒喝的难道是味道吗,从来喝的都是气氛和心情。
要是喝味道,不如去喝酸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