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寺西南边角,孤零零坐落着几间禅房。
此处背靠后山,周边竹林掩映,深处还有一处活泉眼,环境极是清幽雅致。
当初青莲寺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决定在这里修建禅房,用以接待喜欢清静的香客、贵人。
但自从传出后山有吃人猛兽的流言后,即便风景再美,风水再好,也没有人愿意住在这里,甚至连青莲寺本寺的僧人也不愿踏入此地。
无奈之下,青莲寺只好再重新选址修建禅房,这一处便渐渐荒废下来,
白芷在十一的带领下,来到这个地方。
一颗心更是沉了下去。
好浓重的血腥味!
十一同情的看向白芷,递给她一件黑袍。
“人就在里面,我便不进去了。”
白芷僵硬的点点头。
顺着血腥味,飞快跑到一扇门前。
粗重的铁链从门上的铜锁穿出一直拖到地上,显然是被人强行破开的。
这一刻,她突然心生惶恐,有一种想逃离这里的冲动。
双手颤抖着推开门,更加浓重的血腥味喷涌而出。
里面还夹杂着淡淡的迷迭香。
看到里面的惨状,白芷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血液瞬间凝结,全身变得冰冷无比。
血,到处都是喷溅出的鲜红血液!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五六具男人的尸体,眼睛全部瞪得死死的,透露着不可置信,惊恐扭曲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白芷死死捂住嘴,猛的闭上眼睛。
“她在里面,如果你受不了,我可以先把这里清理掉。”
十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白芷身后,语气中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不必!烦请帮忙看住这里,别让人靠近便好。”
白芷放下手,脸色白的吓人,留下一句话,便面无表情的一步跨进屋中。
十一注意到,她的鞋子在踩进去的瞬间,就被厚重的血水洇湿,而那个看上去娇娇弱弱,受不得半分委屈的县主,眉头也不曾皱一下,甚至反手关上了门。
他找了个地方隐匿起来,心中想到屋中那人的模样,叹息一声。
他不知道白芷看到后,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但愿不会有事。
关上门,白芷步伐陡然变快,几乎片刻就走到了屋中。
她一步一步挪到床前,看到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犹如破碎琉璃娃娃般躺在床上的弦月,呼吸微窒,心中狠狠一痛。
上前握住弦月冰凉的手,白芷面皮轻颤,小心翼翼将手翻过来,只见她的手中竟还死死攥着一块尖锐的瓷片,瓷片尖端是已经干涸的血液。
根据瓷片的形状,白芷知道那是外面那些尸体的血。
弦月就是用这样一个碎瓷片,杀了外面那些所有想要侵犯她的人。
可想而知,当时的弦月该有多么绝望。
白芷心中的怒火足以燎原,手上却异常轻柔的将瓷片从弦月手中取出,而里面的状况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看着弦月手心中,被瓷片割出的交错纵横、鲜血淋漓的伤口,白芷的心简直在滴血。
她都不敢想象,弦月都经历了怎样的噩梦。
小心的挑出嵌在伤口中的碎瓷,替弦月处理好伤口,又将她裸露在外、布满青痕的手臂放到被子里。
瞥到被中衣衫褴褛的身体,还有胸前的明显塌陷,白芷心中的戾气开始疯狂增长,眼底的黑雾越来越重。
可能拉扯到了伤处,也可能感受到了白芷的存在,弦月睫毛轻颤,睁开了双眼。
以往灵动的双眸此时一片灰寂,似乎连光都吞噬了。
白芷眼中的狠厉瞬间消散tຊ,扑到床前,用手轻柔的抚摸着弦月的发丝,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对不起,我来晚了。”
弦月轻轻摇头,眼角淌下一颗泪珠,强撑着露出笑容。
由于太过虚弱,那抹笑容让她苍白的脸看上去更加透明易碎。
“幸好不是你……”
弦月虚弱的说出五个字,便支撑不住再次晕了过去。
语气中没有怨怼、没有悲伤、没有憎恨,唯有庆幸……
白芷忽然泪如泉涌,眼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重生以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和痛恨,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压抑不住的哭声从紧咬的口中发出,白芷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在渣男贱女的背叛折磨中麻木了,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只是没能体会过真正的友谊,真正的情感。
弦月是第一个,让她的心产生震动的人。
只可惜,这样一个无偿对自己好的人,自己却没能保护好她。
似是感受到了白芷的悲伤,琉璃从躲避的发丝中探出头,蛇尾轻轻蹭掉白芷的泪珠,用自己的小脑袋,轻轻抵住她的额头。
似安慰,似共情。
冰凉的触感让白芷渐渐恢复理智,她睁开眼睛,泪水朦胧间,看到琉璃那双纯净的眸子中盛满担忧。
“琉璃,我是不是很没用?”
琉璃听到自己的名字,眼睛一亮,飞快的爬到白芷的手腕处,小心翼翼的舔舐着被白芷咬出的,仍旧淌着鲜血的伤口。
很快鲜血不再外溢,狰狞的伤口痛感飞快消退,甚至开始发痒,这是要愈合的趋势!
白芷惊讶于它愈合伤口的能力,却还是阻止了对方继续舔伤口的行为。
琉璃不解,歪着脑袋看向白芷。
受伤了不都是要治疗的吗?
白芷用指腹抚摸琉璃的头顶,“不用了,这个伤口就让它这样吧,疼痛才能让人保持清醒。”
她想明白了。
与其坐在这里哭泣,哀叹命运的不公,后悔自己的无能,不如去让那些“蠹虫”受到应有的惩罚!
杀人者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白芷背着包裹严实的弦月从屋中走出来时,十一立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以前的白芷虽然带着刺,却给人的感觉依旧绵软可爱。
可现在的白芷却犹如一株淬满毒液的曼珠沙华,向周围释放的强盛气息,好似随时准备将世间的一切黑暗送去往生。
多年以后,十一仍然忘不了白芷那天走出门口时的眼神。
好似之前在眼底浮现的痛苦、自责、痛恨、悲伤、杀意……最终全部化为冰冷,埋葬进眼底。
那眼神太过冰冷靡丽,就连十一这种手上沾满鲜血的人,对上这双眸子都是一阵心悸。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十一有些揪心,第一次埋怨起主子的狠心。
拒绝了对方想要帮忙的好意,白芷偏头看向十一。
“向我替容王爷转达谢意,多谢他出手相护。择日,我一定携重礼登门问候!”
若不是厉容与出手,弦月那样严重的伤不及时处理,等她赶到时,见到的恐怕就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你放心,这里的消息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十一信誓旦旦。
“为何不漏风声,我要的就是把事情闹大!”
白芷紧了紧背后抱住弦月的手,眸色漆黑,戾气纵横。
“县主想如何做?主子之前吩咐过,这件事让属下一切听从县主差遣。”
白芷深深看了十一一眼。
“告诉我,是不是夏敏儿做的。”
十一微微低头。
“是。”
白芷冷笑,就知道这个女人是短命的。
“请帮隐瞒住我来过这里的消息。”
留下一句话,白芷便艰难的背着弦月,一路回到了自己所住的禅房。
我要让弦月亲眼看着,那些伤害她的人没有半分好下场!
十一注视着白芷离去的背影,不知再想些什么。
半晌,他准备收拾残局时,震惊的发现屋中除了留下几件横七竖八的衣服,那些尸体全都不见了!
空气中残留着刺激的酸臭味。
是强效化尸粉的味道!
十一哆嗦了一下。
县主,好像黑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