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左右，容墨把车停下，熄了火。
他打开车里的收纳箱，翻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的是阮沅兮的那块腕表。
“给我？”她有点不太相信。
容墨短促地笑了一声，“本来就是你的。”
阮沅兮从盒子里取出腕表，刚要戴回去，却发现了异常。
表带被加宽，表盘要比原先更重一些。
她问，“你是不是改装过了？”
容墨的视线落在她脸颊，眸中噙着几不可见的柔色，“原来是三支麻醉针的容量，现在有六支，每支的出针速度和射程都是之前的两倍。”
阮沅兮指尖一顿。
浸在麻醉针里的药物是氯胺酮，临床上不仅作为麻醉使用，更是一种有成瘾性的药物。
所以她精确地控制过每支的分量，不至于过量。
可如今经过容墨的改装，六支麻醉针若是射中同一个人，对方必死无疑。
容墨的臂弯撑在方向盘上，手背抵着额角，笑得意味不明，“既然是用来防身，就别手软。”
阮沅兮侧目和他相视，毫无避讳地直言，“如果是用在你身上呢？”
酒店花园那次，面对男人肆意妄为的撩拨，她确实是动过念头的。
“也可以。”容墨低笑了声，被刻意拉长的语调慵懒蛊惑，“不过，你舍得吗？”
话刚落，一簇尖锐的寒光破空袭来，贴着他脖颈的皮肤堪堪掠过，撞上车窗发出很轻的坠落声。
车内落针可闻。
阮沅兮收回指尖捻了捻，神情平静自若，“挺好用的。”
这句话，像极了挑衅。
外面的路灯闪了闪，忽明忽暗的光影笼着容墨的轮廓，狭长的凤眸浅浅眯起，分辨不出喜怒。
容墨的危险，不止在于他狠戾，更多时候他太难以揣测，你不知道他在哪一秒会变脸，甚至谈笑间生杀予夺。
而阮沅兮也做好了男人被激怒的准备。
“不用试探我。”
她的手被容墨握住，宽大的掌心包裹住整个手背，温热的暖流传遍了全身。
“在我面前，想做什么都可以。”
阮沅兮怔了怔，一时忘了把手抽回。
容墨拉起她的手腕，倾过身，将她的掌心贴上自己左胸口的位置，牢牢按住，“下次记得对准这里。”
隔着一层布料，她能清楚触摸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蓬勃得仿佛鲜活在掌心。
阮沅兮再也佯装不了冷静，触电般将他推开，迅速下车远去。
容墨兀自笑了笑，低眸看着掉落在脚边的针头，目色里的幽光深暗又偏执。
他不是在诳语。
只要她想，他可以给予她所有，包括他的命。
……
次日，阮沅兮是被手机振动吵醒的。
昨晚她莫名其妙地失眠了，好不容易睡着，又胡乱做了一通梦，梦里还都是容墨的脸。
顶着起床气，她摸到手机一看，是赵院长打来的。
阮沅兮坐起身，接听时尽量放缓了声音，“老师？”
“小兮啊，今天院里有一场胸外的专家联合会诊，你要不要来旁听学习？”
京大附属医院的胸外科专家，无论技术和资历，在全国都是顶尖的，旁听他们的会诊，是大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以往，赵院长也经常会带着她探讨病例。
“好，我现在就来。”
阮沅兮简单地洗漱完，穿上雪纺衫和牛仔裤就出了门。
九点整，她到达医院的会议室，在赵院长的安排下，坐在了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
“小兮，你也来了？”
阮沅兮侧目，看到旁边的人是程陌白，便礼貌地点了点头，“程主任。”
听到她的称呼，程陌白脸上露出揶揄的笑容，“上次就想说了，你不用这么见外，照关系来说，你可以叫我一声师哥。”
最后两个字让阮沅兮有一瞬的恍神，但她没露出任何异样，淡淡道，“师哥。”
会诊的主讲人是赵院长，在场的除了胸外专家，还有放射科和病理科的医生。
京大附属医院的MDT模式成立多年，对食道、肺部、纵膈病变等方面的疾病经验丰富。
在讲到一个纵膈淋巴瘤的病例时，程陌白偏过头低声说道，“我听赵老师提过，你二十岁的时候，就能完成一台纵膈肿瘤的切除手术。”
阮沅兮“嗯”了一声，手上没有停顿地做着笔记。
程陌白睨着她毫无波澜的侧颜，内心不禁生出几分感慨。
同为赵院长的学生，他很清楚自己的老师有多偏爱阮沅兮。
跟一众师哥师姐相比，她的天赋是最出色的，同样，她也是最努力最拼命的。
若没有那场意外，未来的她无疑能超越他们所有人。
想到这，程陌白像是下了什么决定，郑重其事地开口，“小兮，要不要来我们急诊科？”
……
会诊结束已是临近下午一点。
赵院长打了两份盒饭到办公室，让阮沅兮留下来吃饭。
阮沅兮坐在桌旁，小口地扒拉米饭，不时翻看着密密麻麻的笔记。
见此，赵院长心念微动，“之前跟你说过的事，决定得怎么样了？”
阮沅兮慢悠悠地翻过一页纸，“您不是说不着急，让我好好考虑？”
赵院长被噎了下，一拍桌子道，“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答案。”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严厉，赵院长又迅速换上慈祥的表情，“小兮啊，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学生，我当然希望你能坚持走这条路。如今你的手恢复得不错，除了做不了太精细的活，其他方面，都不是问题。”
见阮沅兮听得认真，赵院长清了清嗓子，再接再厉，“你也知道，培养一个优秀的医学生有多不易，你要是放弃，别说京大，那可是整个医院的人才损失！”
阮沅兮忍不住发笑，抿了抿唇，一本正经道，“嗯，我知道了。”
赵院长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你把话说清楚，知道什么了？”
该不会还要考虑吧？那他得当场气出高血压！
阮沅兮敛去唇边的笑弧，迎着赵院长希冀的眼神，认真说道，“老师，我同意入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