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离得有些远,安国公府的人听不见金安宁他们的对话。
安老夫人年纪大了,再好的耐性经不住久站,她低声质问大儿媳赵氏:“怎么这般磨蹭?”
赵氏心里也郁闷,面上不敢表露:“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儿媳这就让人去催。”
话落,有人高声唱道:“来了来了!”
赵氏刚松口气,转眼看清来人差点没被噎死。
三房吴氏看热闹不嫌事大问:“咦,怎么不是大房公子把人背出来,而是四房的五公子?”
吴氏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卡在人群静谧之际,只听金安宁天真懵懂回应。
“大表哥腰不好,三表哥背不动我,二表哥和四表哥说跟我不亲,幸好有五表弟在呢。”
安国公府众人脸色却是精彩极了,而下人们想笑不敢笑。
百姓们就没这个顾忌,议论纷纷起来。
安国公府这群公子不都才十几二十岁吗?怎么这般外强中干啊!
偏生这时褚卫看热闹不嫌事大,扬声道:“老夫人,贵府公子不行啊。”
安子琰几人闻言脚一个跌咧,差点撞在一块。
他们怎么就不行了!
这人分明是在找茬!
结果大家看他们的眼神都透着古怪,甚至都往他们的腰上瞄,以往那些看到他们就会脸红的姑娘们也纷纷露出嫌弃眼神。
其他人隐忍不敢发声,但安子琰从小被宠大,无所顾忌地朝褚卫发难:“你胡说八道什么!给我说清楚!”
褚卫似笑非笑道:“真的要说清楚?”
安子琰被他眼神激得正要撸起袖子,安国公老夫人握着拐杖用力敲了两下地,沉声怒道:“还不嫌不够丢人吗!给老身退下!”
安子琰没想到疼爱他的祖母会这般斥责他,脸色发白之际被他娘亲拉到一旁去。
安国公老夫人转身对褚卫轻颔首笑笑道:“小儿无礼莫见怪,今日是好日子,还请进门说话。”
长辈愿意舍脸给台阶下,褚卫骑驴下坡,走出个六亲不认的步伐。。
金安宁目的达到了,悠悠哉哉地被安凌凡牵着进府。
赵氏知道婆婆动怒了,忙向管家递了个眼色,管家立马让下人给围观的百姓们分发喜糖花生。
面上虽然过得去,但人都有八卦之心,金安宁那看似无心的话语还是在京内掀起了番风波。
原来兄友妹恭是假,薄情冷血是真。
俊俏才情好又怎样?身体不行就是硬伤。
很多看好安国公府公子的人家,默默把他们从乘龙快婿名单里划掉。
更别提此事还被言官参到殿前,得一个管家不严的罪名。
后续影响不再言表。
金安宁入府后就被领到后院,里头都是女眷。
安老夫人问了她两句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不熟。
赵氏等长辈则是看不上金安宁,自顾自聊着家长里短。
金安宁也无所谓,目光在众人中逡巡,没见到传闻中的第一美人。
“大表姐呢?”她问。
赵氏轻拨动着茶盖,冷淡道:“静儿身体不适,就不来陪你了。”
“大表姐生病了?那我去看看她。”金安宁作势要起身。
这时大房三小姐安雅月跳出来:“你少装好人了,夺人婚事,大表姐都被你气病了。”
金安宁委屈脸:“我可以把婚事还给大表姐。”
安雅月一噎,赵氏轻斥:“月儿莫要胡闹。”
祖母也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安雅月心里憋气,愤愤道:“你们别听她的,指不定她心里乐得多美,毕竟要不是咱们国公府这层关系,她哪能攀得上镇南王府?”
金安宁看向她,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多亏了三表妹,要不是你带我去参加赏花宴,我也不会和世子出现在同一个房间里。”
屋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安雅月眼神微颤,特别是母亲赵氏瞪了她眼,让她不要再多嘴。
她们都以为金安宁痴傻,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让金安宁一眼就看出她们间的眉眼官司。
看来这场易嫁是有内幕的。
离午饭还有段时间,安国公和安大爷上早朝还未归,安四爷代为招待褚卫。
可褚卫名声在外,混世魔王目中无人,上欺朝廷命官,下揍学堂先生,武艺不修,文采不行,主打一个不学无术,都不知道能和他聊什么。
安四爷请他赏画,他说这鹌鹑长得真喜人。
那分明是只鹰隼!
安四爷请他品茗,千金难求的茶叶他一口一杯。
牛嚼牡丹啊牛嚼牡丹啊!
安四爷只能让人把老国公养的鹦鹉请来活跃气氛。
谁知褚卫大手一挥,就把鹦鹉给放了,还美名其曰鸟雀就该回归山林。
这鸟都养了好几年了,回归山林只会被饿死冻死!
安四爷擦了擦额头的汗,如坐针毡,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老国公和大哥给盼回来了。
然而两人跟褚卫也是话不投机,于是一众男丁都跟着褚卫大眼瞪小眼。
饭点一到,众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安国公府人多,足足摆了三大桌。
众人齐聚一堂,这时是寒暄环节,本该祝福两位新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大家看了眼金安宁的脸,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拿菜堵住自己的嘴。
大老爷命人倒酒,笑道:“世子,今日咱好好喝一杯。”
褚卫喝了口,嫌弃出声:“这酒一点味都没有。”
大老爷一愣,接着褚卫又点了点面前的菜:“连菜品给悦品楼提携都不配,”他眸光扫向众人,“可是觉得新娘不是你们府里正儿八经的小姐,就随随便便敷衍小爷,当爷是叫花子打发啊!”
金安宁托腮看戏,能说就多说点,好听。
谁也没想到从入府到现在都好说话的褚卫会在这时候发难。
老国公脸面挂不住,压着火气吩咐赵氏:“还不赶紧让人重新换一桌饭菜?”
赵氏为难:“时间来不及了。”
而且为了招待褚卫,已经把府里最好的食材都用上了,如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老国公这辈子就没这般丢人过,他厉声道:“那就让人上悦品楼买!”
赵氏垂首应是,实则心里又委屈又肉疼。
悦品楼一道菜价值百两,一桌饭菜就够府里半个月伙食费了,老国公不当家不知道心疼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