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下意识地,祁允薇急忙躲到竹林里去。
薛锦微也被拦在了门口。
但她不走。
安荣给她搬来凳子她也不坐,就用她那缺腿硬站。
约莫过了一炷香,安荣下楼将她叫了进去。
呵。
正主终归是正主。
人家当然分得清她和薛锦微。
祁允薇从竹林里出来,接着扫地,动作挥得很大,扬起一地灰尘。
薛锦微从阁楼出来时,脸色不大好,不舍和担心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搀扶她的紫秋,老远看见扫出大团尘灰的祁允薇,捂着鼻子跑过去斥道:“你会不会扫地?!”
祁允薇停下扫帚,自己也咳了两声,硬声回道:“不会。”
紫秋提气要骂,却被迫吸入一大口的灰,她捂嘴猛咳走开。
薛锦微倒没说什么,只是沉沉地看了她两眼便走了。
傍晚。
祁允薇交了差事牌,到就近的北门亮出松木牌,准备回家。
可门守却不放人。
晏府里各处的门有时会限制出入,可能今日北门有限令,于是她转去了仆人们常进出的南侧门。
依旧不放人。
我还不信了今天。
祁允薇撸起袖子,东、西、南、北,正大门,甚至连各个偏角门都试过了。
她还是没能出去。
天已经黑了。
她问门守为什么不让出去,没一个人回答,塞银子也不行。
最后还是被赶去做猪食的范厨娘出现,对她一番冷嘲热讽。
“看你那蠢样,都做了奴婢,还妄想跟主家一样随进随出?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谁。”
这话一下提醒了祁允薇,她猛地窜上前握住范厨娘的双臂摇了摇,“谢谢你!”
范厨娘一脸懵,这人怕不是傻了,只听下一句,“猪大娘你真是帮了我大忙!”
范厨娘的脸拉得老长,指着她的背,“老娘姓范!!”
她大吼完,正要破口接着骂,祁允薇又折返回来,脸上的笑还未散去,把刚才没塞出去的银子给了范厨娘。
范厨娘看着手里的碎银,十分错愕,但收到银子总归是好事,她平和地重申道:“我姓范,以后叫我范大娘。”
祁允薇点点头,“好的,猪大娘。”
范大娘嘴角怒抽,“你!你个臭不要脸的小妮子……”
祁允薇已经跑很远了,这会子天黑,正好方便行事。
方才她观察过,亮出松木牌的都可以正常出入府,只有她不行,还每个门都不行。
也就是说,是晏翎鹤下令不准她出府。
她原想直接去找晏翎鹤,结果竹园阁楼黑灯瞎火,主院她又进不去,就只能钻狗洞了。
范大娘那句“撒泡尿照照”让她想起仆院后方,靠近竹园的角落有一个狗洞。
那是她扫园时偶然发现的,当时那洞前有个水坑,洞外有只狗想钻进来,看见水坑里的自己直接吓叫跑开。
祁允薇等到夜深人静的子时,才轻手轻脚地从屋里出来。
今晚,有风,不知从哪儿吹来一大朵乌云遮住了半圆明月。
白日里郁郁葱葱的绿竹此时竟有些压抑,竹园里除了她没有任何人声,一阵劲风吹来,千万竹叶竹竿相互击打碰撞,发出如刀击一般的簌声。
祁允薇不由咽了咽喉咙,突然一个回头往身后看——
什么也没有,真是自己吓自己。
这可是她每天都在打扫的竹园,熟悉得连狗洞都知道,有什么好怕的!
她边怕边勇地来到狗洞处,侧身穿入竹丛,依次扒开草丛。
狗洞还是原来的样子。
祁允薇环顾四周,蹲下看了看洞外,似乎是一条丛林小道。
来前她看过,从这狗洞出去是仅靠府邸的一座无名小山。
府里的人都叫后山,说里面有很多叫不上名的野兽,平时也不准人靠近,貌似还有传言说靠近后山者必死无疑。
祁允薇手心都捏出了汗,她有些犹豫。
谢秉丞中午递话进来,直问她要水晶簪,还说不给就等着给祁父收尸。
这家,她是必得回去一趟的。
祁允薇折了根枝条,先探出洞去。
很好,安全。
随后她深呼吸,跨步低头,伸脖挪腿,她出来了。
外面确实是一座山。
嗯,就是……
山。
祁允薇此刻正站在墙外的一条林地窄道上,山体很斜,一眼往上望去,只有黑魆魆的树冠。
左右两边的窄道根本走不了人,要是一个不小心摔哪儿去了都不知道。
祁允薇望了望天,忽然很希望那片乌云赶快走开,这黑灯瞎火的可怎么走。
她依着晏府的建筑确定了方向,又折了一根粗壮的大树枝,爬上半山。
开走。
树与树之间的罅隙如同黑洞一般,充满了令人胆寒的未知,脚踩枯枝的声音是这无人无声的林地中唯一的慰藉。
喉咙紧张到无法吞咽,来前还觉自己可以应对的祁允薇,这会儿已经吓得一脸惨白,她折了一堆的树枝,把前后左右全都围起来。
“很多叫不上名的野兽”、“靠近后山者必死无疑”这两句骇人的话不停在脑中打转。
祁允薇绷紧神经,一步一回头,慢慢地,竟也走了一大截。
倏然,她听见后方的一声异响。
紧接着是野兽快跑的脚步声,快,很快,越来越快,而且,正朝她飞奔而来。
在祁允薇发出尖叫的前一刻,一声沉到嘶哑的说话声传入耳中。
“蹲下。”
祁允薇想也没想,立即抱头蹲下,在她蹲下的瞬间,头顶传出一记凄厉的狼嚎。
晏翎鹤一剑入狼身,猎tຊ猎的风吹起他带血的衣袂,也吹散了遮月的黑云。
祁允薇仰头望去,半空中一瞬飞闪而过的剑与人,令她心颤。
“督主?!!”
清朗的月光洒在晏翎鹤的肩头映入瞳孔,他挥剑斩杀恶狼的身影,宛如来自地狱的神明。
“你如何会在此地,不是不准你出府吗!”
晏翎鹤愤怒地拉她起身,还未等她回答,他屈身撑剑吐了口血。
“你、你怎么……”祁允薇摸到他后背把衣服浸透了的血。
“嘘,别说话。”晏翎鹤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眼狠戾又警觉地紧盯前方。
“它来了。”
祁允薇惊愣,什什么来了。
即便她不会武功,此刻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迫人的危险正在逼近。
她蹇涩地扭过头,顺着晏翎鹤的视线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