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南擦干手上的水,走出厨房,把又把沙发上她刚刚盖的毯子叠的一丝不苟。
秦灿宁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收拾。
她侧头笑道:“你在家也这样吗?”
权南背对着她:“没有,家里有张婶收拾。”
“我一个人住的时候会弄。”
秦灿宁点头,原来是在家里无用武之地。
收拾好后,权南转身和她四目相对。
接受着他的目光,秦灿宁由一开始的轻松愉悦变的有些无措。
半晌,她犹豫轻喊只为打断这沉默的她无力招架的注视:“三叔……”
“在看什么?”
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权南终于出声了,视线依旧落在她身上:“我在看你有没有好一点。”
“在想……如果我现在走了,你会不会继续难过。”
他的话让秦灿宁心头一颤,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睡衣衣角。
每一个人保护安慰一个人的方式不一样,他本来就是一个喜静的人,低调内敛,他知道脱口而出的安慰起不了什么作用,他选择他擅长的方式,是陪伴。
秦灿宁看着他幽深的眼眸,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始沉沦。
璀璨的眉眼成了一轮弯月,小巧的梨涡随着嘴角上扬变的更加明显,贝齿轻启,逐字逐句:“会难过,但是只有一点点。”
“明天一早,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就不难过了。”
她允许自己短暂颓废悲伤,但不允许自己长久的陷在泥潭漩涡里。
她的人生会因为爱而驻留或前进,唯独不会因为恨和伤害止步不前。
而且她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了,她只是被一个人,一件事辜负,除此之外,她被很多人真心以待。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受到的辜负和伤害是不计其数的。
这么一比,又有什么过不去的。把欠你的都讨回来,就都会过去了。
权南看着她的眼睛,柔和温婉之后是坚毅有力。
他说:“好,那明晚准时上班?”
秦灿宁笑着点头:“嗯。”
弯腰拿起沙发靠背上的西装外套:“那我走了?”
秦灿宁跟着他到门口,权南转身看着门内的人:“关门,反锁。”
门完全掩上的那一秒,秦灿宁手依旧落在把手上面,而权南转身离开。
走出不过两步,开门声在身后响起,权南转身,他一手小臂上挂着西装外套,一手揣兜里,静静看着她,只见她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三叔,明天见。”
半晌权南轻笑出声,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回头呢?
就不怕他反悔吗?
喉咙上下滚动,揣兜里的手因为克制而青筋隐现,嗓音莫名低沉:“明天见。”
这一次门彻底关上了,也听见了她反锁的声音。
看着没了动静的门锁,权南停留了几秒才转身进了电梯。
秦灿宁走回客厅,看着空荡荡的房屋,莫名觉得少了点什么。
明明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住的,这一刻却忽然觉得这房子好孤寂。
明明他在的时候也很安静,为什么他一走,就变的格外的不喜欢了。
抬眸看黑暗里的厨房,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她上前打开了里面的灯。
在客厅坐了一会,她忽然起身进了书房。
书房很大,她的藏书也不少。
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桌上放着一个墨绿色的陶瓷花瓶,里面插着她昨天新换的一枝金桂,清香绝尘浓透远。
从旁边抽出了一张宣纸,白皙瘦弱的手握着黑色的毛笔,刮笔舔墨。
笔尖悬于宣纸之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书房的窗户没有关,秋风扫进书房,花瓶里的桂枝随风摇晃。几粒金色的桂花掉落在宣纸之上。
看着纸上的桂花,秦灿宁嘴角上扬,笔锋落纸,带着她独特风格的瘦金体,洋洋洒洒一段话跃然纸上。
“六年前初见,六年后的今天忽然想说:三叔,很高兴认识你。”
拉开门的那一瞬间,不是想说明天见,而是想告诉他“很高兴认识你。”
却怕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毕竟时隔六年,这句话会不会说的晚了一些。
所以忽然改了口,说了一句“明天见。”
因为很高兴认识你,所以期待与你明天见。
看了一会,秦灿宁起身拿出自己修复字画的浆糊,将那几粒桂花永远的保留在了这张宣纸上。
书房的右侧有一个她淘来的大型松木玻璃展示柜,里面是一些她所喜爱的物件。
有有名大家的真迹藏品,也有亲人朋友送的小物件,总之都是她所珍爱的。
上下左右扫视了一眼,视线最后落在了那幅极其珍贵的《春江花月夜》的手抄卷上。
小心翼翼的将风干的宣纸卷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根封画卷的红绳将它系住。
小小的一卷,拇指粗细,打开玻璃柜,把它塞进了《春江花月夜》的手抄卷里。
………………
过了两天,秦灿宁又回了苏家老宅。
进了四合院,陈姨出来迎她。
扫视了一眼客厅,没有看见苏青华的身影,她问:“他没在这边?”
陈姨回答道:“来过一次,但是老先生不想见他。”
“大少爷就让他暂时……不要来了。”
秦灿宁点头,不来也好,免得又气到爷爷,她也不愿意见他。
抬脚上楼,一进卧室,老爷子还躺在床上修养。
秦灿宁进来,他一脸和蔼:“灿灿来了。”
又道:“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爷爷硬朗着呢!”
秦灿宁走到床边坐下:“这么大年纪了,和他吵什么?”
苏爷爷拍了拍她的手:“丫头,陪爷爷去院子里走走吧。”
秦灿宁抬头看旁边的医生,无声询问。
医生回答她:“可以的,晒晒太阳也好,都睡好几天了。”
搀扶着爷爷,让他坐在轮椅上。
其他人都下去了,没有跟着。
秦灿宁慢慢推着轮椅,到了一处,苏爷爷指着旁边的椅子道:“陪爷爷坐会儿吧。”
才坐下,就听见他苍老的声音透露着无力感:“爷爷没和他吵,光听他说的话就气晕过去了,能和他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