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莲川的时候,她白葱般的玉指摩挲着杯口,唤来了云祥,“云祥,这南海究竟有何喜事?”
云祥恍然想起,才拿出喜帖,说道:“这是我那日回来的时候,南海的水官送来的喜帖,特设夜宴,恭请四海八荒众神仙前去。女君素来对南海的事不太关心,所以,我本来准备回绝。”
锦离翻都没翻看,就丢在桌子上就起身,云祥一脸懵,嬉笑的阮涂都看愣了,“云祥,她怎么了?”
“许是看了这喜帖的缘故,也怪我,不应该拿出来的。”
阮涂看了眼桌上南海的喜帖,默默走了下去。
锦离漫步地来到了后山,走了几步,漫漫梨花如同白雪般飘飘洒洒落在她的肩头,发髻上,她伸出手来,接住那花瓣,盈盈花瓣落在她的手心,等她再次抬眼时,庚渊缓缓出现在她眼前,花瓣中的她亦如第一次见面时,只是看着就让人呼吸一滞。
庚渊看着她浅浅笑着,眼底的温柔和思念慢慢溢出,将锦离包裹起来。
两人两两相望,庚渊笑着开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女君的园子还是一日既往的好看,这些花已经一百年未曾开过了。”
而他也是二十年没有见到她了。眼里是无尽的思念和柔情。
他很庆幸,她还在……
“海君若是喜欢,老身可以送几颗种子给您。”锦离回答的从容自信。
眼前的少年再也不是当年站在梨树下的少年了,此时的他气场更强,眼底的野心更大了。
“老身还有要事要处理,海君自便。”
锦离放下手,手里的梨花花瓣掉落,转身就要走,庚渊二话不说,大步一迈就拉着她,锦离喝到:“放肆。”
庚渊眼神带着委屈,他看着她,“二十年未见,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老身与海君无话可说。”
眼前的少年仿佛受伤,他握着锦离的手臂,她瘦了好多。
锦离见挣脱不开,沉默着。
庚渊心里有好多话要和她说,想问问她这二十年都去了何处?可有在闲暇之时想起他?可有好好吃饭?美人蛊可有……解了……
庚渊眼里的满满的思念。
“我有话和你说......我.......很想你。”
锦离看着他明亮的眼,她移开目光,“这么些年思念老身的人比比皆是。”
为什么?她此时说的这些话仿佛在无形地将两人的距离拉的及远,自己和那些人并无差别。
“女君游历二十余载归来,自然有很多人想您。”
锦离一笑:“海君这句话说的极是,所以海君还是回去陪伴夫人和幼子吧。”
“我.....什么夫人?什么幼子?你在说什么?”
锦离笑着,仿佛置身事外般:“海君的喜帖老身收到了,届时定会如期前去。”
“......不是的。”他有些急。
锦离看着他,眼神逐渐冰冷,丝毫不给他解释的时间:“松手。”
庚渊并不想松开,阮涂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放开她!”
锦离一看,只见阮涂气势汹汹地跑过来,一道蓝色仙芒就要朝着庚渊打去,庚渊松开她,微微侧身,便轻而易举地躲过了那仙芒,随后,阮涂将锦离拉至身后,庚渊见了,眸色一沉,
冷冷地盯着阮涂,“与你无关。”
阮涂恨不过,“庚渊,你已得到了四海之权,为何还要纠缠着阿离。”
“阿离也是你叫的吗?”
锦离被庚渊的吼声震住了,有些震惊地看着庚渊,他的手慢慢在收紧,瞬时间,单手一挥就朝着阮涂袭来,这么强大的攻击阮涂怎么会受的住。
锦离拉过阮涂,将他护在身后,就要展开手接住那攻击,庚渊神色一变,猛地收住手,蓝色仙芒瞬间消失,庚渊慌张的神色,掐着锦离的手臂,焦急地问道:“可有受伤?”
锦离挣开庚渊的手,眉宇间带着怒意,“庚子别,你别闹了。”庚渊的手缓缓放下,阮涂还要说话,锦离就对他说:“你先回去。”
“可是......”
锦离看了他一眼,阮涂才不甘心地离开。
锦离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对他说:“海君,你给我听清楚,若是你找我是来和我纠缠以前的事,那你可以走了,我没有多余的话和你说。”
“可是我想和你说。”
“我不想听。”
说完,锦离转身就要走,庚渊眼眸垂下,苦笑着:“那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说喜欢我?”
为什么明明说喜欢他的人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就消失无踪。
“海君说笑了,喜欢这个词我都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还希望海君切勿当真。”
庚渊神情落寞,他缓缓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脸庞的泪痕是那么明显,锦离看到了地上的珍珠,他哭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敢说你当初并未当真过?你这样浑说难道就能把那一年的事情全部忘记吗?阿锦,你能吗?”
“我能,我见过比你更好的人,他们不会像你一般,欺我瞒我,利用我。我和你之间的种种过往我都已经忘记,还希望海君也尽快忘记,这样对你对我都只有好处。”
“我做不到。”话还没说完,庚渊的身影骤然倒下,锦离一惊,慌忙将他抱住,庚渊的头靠在锦离肩头,泪水默默流下,锦离吓坏了,手中传来一阵湿意,她抬起手来一看,满手的血,“庚渊!庚渊!”
庚渊移开脸,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此时他的唇瓣毫无血色,“什么时候受的伤?”
庚渊将脸轻轻埋进她的颈窝,一整个高大的身躯将锦离包裹,他软软出声:“让我靠一会儿,我好想你......阿锦,我真的好想你......”
庚渊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熟悉的纱帐让他心中一喜,随后他眼睛慢慢下移,锦离的睡颜出现在他眼前,锦离轻轻撑着头,睡着了。
他一笑,静静地,就连呼吸都浅了几分,生怕吵醒她,心里一暖,眼里的深情都快溢出来了,挥手间一袭锦蓝披风轻轻被庚渊用仙法盖在锦离身上,他一动,牵扯住身上的伤,嘴角露出一分狡黠的笑容。
他眼底含笑地看着锦离,缓缓起身,轻轻将锦离抱起来,两人同榻而眠。
庚渊近距离看着锦离的睡颜,心中一百年以来的思念在这一时刻掩都掩饰不住的全部释放,全部得到满足。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那熟悉的幔帐,那熟悉的床榻,笑了,以前在这里的时候,锦离总会偷偷趴在窗棂上企图窥探到他的身体,好几次被他撞破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却没想到这次,居然是自己投怀送抱了。
锦离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腰传来一份重量。她一惊,猛地睁开眼睛,庚渊搂着自己,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脖颈,脖子传来温热的呼吸,她猛地转头,唇瓣就碰到了庚渊的额头,凉意瞬间抵触到了她的唇瓣,难道是自己再一次没有抵挡住美色的诱惑,一时间没把持住?她一慌,全身燥热,赶紧查看自己的衣物,还好,都在。
他们之间不过是靠着蛊毒延续罢了,既如此,早早地结束或许也是件幸事。
锦离重新闭眼,默默开口,“小七,给我倒杯水吧。”
庚渊没有睡着,可是听到锦离口中名字的时候,他心底一惊,“小七是谁?”
锦离睁开眼睛,看见庚渊的脸后,没有半分的惊讶,反倒是很自然地起身,下床,拢了拢长发后对庚渊说道:“海君醒了就走吧。”
她这么一连串熟悉的动作,就算是习惯一般。
她二话不说就要走,庚渊拉着她的手,“你要去哪儿?”
“你有伤在身,回你的海宫休息吧。”
“小七是谁?不是其他人,对吧?”庚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但是当他看到了锦离眼底的漠然,心底的酸楚和嫉妒席卷而来。
“......放手。”锦离面露不悦。庚渊才放开。
庚渊坐起来,眼眸垂下,“你能不能只和我在一起,别找别人。”他低眸,带着无尽的乞求,“阿锦,求你,你看我一眼。”
他终于说出来了,他喜欢的人就是锦离,不管之前是否是因为蛊毒,但这次他只想跟着自己的心走一次。他只要她,其他人他都不要。
锦离看着他此刻的这副神情,还是和以前一样,装无辜。
她眼眸沉了几分,“海君既然醒了就回去吧。莫让夫人担心。”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走到长廊,阮涂跑过来,锦离看着他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了?有何事?”
阮涂抬头,满脸的歉意:“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无事。”
锦离说着就要走,阮涂一句话叫住了她:“刚刚,不是我伤的他,是他自己伤的。”
锦离顿住身子,眼底是疑惑和些许的震惊,“.....你,说什么?”
“刚刚,我没有伤到他,是他自己伤的自己。”
锦离思索着,心底情感复杂极了,怒意悄然升起,云祥跑过来,“女君,药熬好了。”
锦离看着云祥木楪之中的那碗药,心底隐隐的怒意慢慢浮现,她面色冷冷的,只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送客。”
或许她从来就没有看清过庚渊,真实的他究竟是怎么样的,或许真实的他就是那么一个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不知不觉间,她就已经来到了之前建造慕渊楼的地方,看着那些消失的慕渊楼,她的心莫名的触动了起来,她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那片空园子里,站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
也是云祥寻来的时候她才回去,云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女君,是否要去看看海君?”
锦离想都没想,直接回绝了,“云祥,这几天递到莲川的帖子一律回绝。”云祥道了句好,跟着锦离来到了伙房里,可是才到伙房,就听见了玉碗破碎的声音,接着是庚渊带着威胁的口吻,“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
锦离一怒,一脚踢开虚掩着的门,这一幕是那么熟悉,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以前一样。
但是当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就看见了令她更加恼凶成怒的事,庚渊正紧握锋利的匕首将阮涂怼在墙上,那阴冷的匕首之刃正抵在阮涂的脖子上,眼看已经渗出了点点鲜血。
锦离挥手将庚渊手里的匕首弄走,庚渊赶紧放开他,一脸不知所措,就像做错事的小孩一般,他双手颇为不自然地放在两侧,锦离大步一迈,将阮涂拉到自己身后,还关切地摸了摸他的脖子,幸亏不是很深。
“你不许碰他!”庚渊低吼出声。
锦离皱眉,一脸不悦,或许可以说是非常生气,“庚子别!你够了!”
庚渊被她一吼怔愣在原地,他刚要开口解释,锦离打断了他:“你有什么怨什么恨大可以冲着我来!阮涂做错了什么?若是我晚来一步,你是不是要杀了他!”
“.....你.....在护着他?”庚渊眼底是不可置信和伤心。他不相信眼前这个人会吼他,会当着他的面出手护着另外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男人。
这让他更加生气,他眼底的暗裔和深沉毫不掩饰地流出,现如今的他仿佛周身带着戾气,让人望而生畏。
庚渊又冷着脸,一字一句再次重复:“你....在,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