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在瑟瑟秋风中抖抖索索,它是老王爷亲手种下的,靠近丈高的院墙。
院墙之外是平时采买所走的甬道,此刻静悄悄的,一点响动都没有。
老王妃踟蹰地来到梧桐树下,装模作样地坐在特意准备的石凳上。
凳子上早就被徐嬷嬷贴心地铺上了厚厚的皮毛垫子。
柔软舒服。可是坐在上面的老王妃却觉得如坐针毡。
她僵着身子,小心打量四周。只有秋风吹拂枯叶的声音,偶尔一片落叶打着旋落下,也是无声无息。
徐嬷嬷把带来的茶壶放在石桌上,为老王妃斟了一杯茶后,又在她的对面位置放了一杯热茶。
茶水的热气袅袅而上,茶香扑鼻。老王妃却无心喝茶,她看着不远处低头垂目当不存在的徐嬷嬷,真想也像她一样,隐形了最好。
正在胡思乱想,一片落叶伴着一股寒意,悠然飘落在面前,
老王妃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看向落叶。
落叶只是这个梧桐树上最普通不过的一片,呈现黄绿色。
似乎是落叶有思想,它看老王妃没有伸手拿它的想法,又向老王妃面前飘去。
老王妃惊的差点叫出来!
她颤巍巍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掌,惊讶地看到那落叶竟然自动落在她的掌上。
那人还是如此神秘!
老王妃按捺下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把叶子凑近灯笼,借助朦胧的光线,只见上面画着一幅粗糙的画。
虽粗糙,却很传神。
她一眼看出画中寥寥几笔勾勒的年轻人正是她的孙子,王府的世子云慕笙。
画中,云慕笙骑在马上,周围却是山林。
这是让我把他带到郊外去?
老王妃看着树叶陷入了沉思。
当初如果不那么贪心,是不是就不会让人抓了把柄?
多想无益,老王妃知道自己只能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
否则……
曾经的痛苦感受涌上心头。
老王妃将那树叶揉碎,指甲都掐进了掌心中,也没察觉到疼痛。
她至今都想不明白,对方究竟是如何识破她的。
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她被迫要按对方的要求做,就像今天一样。
而她,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
能瞒着她,还能瞒着她的宝贝!神通广大到让她胆寒。
秋风拂过,老王妃打了个哆嗦。
她努力平复心中的惶恐,等到手能够控制住不颤抖,这才招手让徐嬷嬷过来,扶着她回福寿堂。
老王妃的手好凉,徐嬷嬷早有准备,tຊ无事人一样。
早在几年前,老王妃就偶尔要来这里坐一会儿。每次回去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哪怕是在盛夏。
刚开始她还关心地问过,结果被老王妃一顿斥责。
人老成精的她就看出来了,老王妃是在隐瞒什么。
可是她什么也看不出来,索性把自己当做隐形人,不看不听不问。
回到福寿堂,老王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在想着如何将云慕笙引出去的思考中陷入了沉睡。
顾清歌和云慕笙得到老王妃大晚上的跑到一棵树下,与老王爷谈心的消息时都没有在意。
毕竟都知道老王妃和老王爷夫妻情深,再出格点的事都能接受。
他们刚刚讨论了对杨怡的安排,打算回门后就让杨怡住进墨竹轩。
明日回门啊!
说实话,顾清歌是真的不想回去,那里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地方。
但是她又需要回去,回去给原主出气!
不是想着云慕笙活不过来,让她冲喜吗?
看,她冲喜成功了!
最最关键的是,顾清芙需要向她行礼,这就令人有些期待了!
王府三番四次提及她上花轿前她闹自杀,虽然敬茶的时候她胡说了一通,圆过去了,但不代表顾清歌不生气。
你不想嫁,让别人替你冲喜还不满意,还将人害死了!临死还要再让人背着污名!
就这样想心安理得的过日子,她顾清歌可没有那么大度!
云慕笙是一定要陪着顾清歌回去的,不仅要回去,还要做个体贴的“好夫君!”
只是顾清歌有些疑虑,因为云慕笙的身体看似无恙,实际上却极非常危险。稍有一点不慎,很可能带来大麻烦。
将心中顾虑一说,云慕笙乌黑的眼眸盯着她看了半晌,在顾清歌快要坚持不住低头的时候,云慕笙开口了:“放心,我还没有那么不中用。面子,我一定给你撑的足足的。你只要赶快将我身边的隐患排查出来就好。”
顾清歌愉快点头,这是自然的!
她可是从来说话算数,吐口吐沫是个钉。
第二天,用过早膳,王妃就派了管嬷嬷来帮忙。
好家伙,顾清歌看到回门的礼单时,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这也太大方了吧!
比她带过来的所有嫁妆加起来都要丰厚!
这一刻,她承认有点嫉妒,还觉得有点亏。
那家人这么对她,她还要把这么多好东西送过去,想想都气闷。
云慕笙望着她一会儿吃惊、一会儿纠结、一会儿气愤的生动表情,心情不由的畅快了几分。
回门礼本可以不用如此丰厚,是他让这么准备的。理由也很充分,冲喜成功,他醒过来了,镇北王府给多少礼品都使得。
顾清歌拿着礼单,皱着小眉头,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犹豫再三,她还是小心开口试探:“可不可以不用送这么多东西过去?能不能把这个、还有这个、这个留下来,放进我的库房?”
旁边的管嬷嬷、珊瑚包括山茶都听的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云慕笙看着顾清歌白嫩嫩的手指,在礼单上点了一通,心中好笑,嘴角不自主向上扬起。
果然是个爱财的!
顾清歌一抬眼就对上了云慕笙如冰雪初融般的笑容,这个笑容让他那僵硬的线条柔和了不少,显出几分温柔来。
太好看,顾清歌一时竟然看呆了!
管嬷嬷和珊瑚也很意外。
五年了,世子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笑容,如今竟然笑了!
他们不由得重新衡量了一下这个冲喜的世子妃,未必就是他们认为的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