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铺好之后,裴晏清是亲自抱着苏烟烟过来的。
眼睁睁看着裴晏清如珠如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将苏烟烟放在了床榻上,盛汐初只觉得的心口上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大石,憋闷得好似喘不过气来。
苏烟烟深情温柔,媚眼如丝,怯怯地抓着裴晏清的衣衫:“王爷,奴家怕。”
裴晏清离去的动作停顿片刻,最终道:“莫怕,本王在这里陪你。”
他直起身,握住苏烟烟的手,放进被褥中,转头在床榻边上坐下。
而后看一眼盛汐初:“茶。”
盛汐初便去泡茶。
上好的太平猴魁,沏入滚烫的水,也不知是水汽熏了眼睛,还是眼睛本来就酸涩,那一刹,竟让盛汐初险些流下眼泪来。
盛汐初端着茶回来,奉给裴晏清。
裴晏清不经意一瞥,就看见了盛汐初有些泛红的眼睛,微一扬眉,他嘴角就噙了一丝笑意,只一转头,却将茶凑到了苏烟烟唇边,语气诱哄而温柔:“来,喝一口。”
苏烟烟低头喝了一口,下一刻却皱眉:“好好地太平猴魁,怎用滚水沏了?清香全失,苦味全都出来了。”
盛汐初还真是不会泡茶——她对茶,没什么研究。只能勉强喝出个好坏来。
毕竟,前面活的这些年,幼时一半时光在读书,一半时光在习武,长大些,就开始组建长林军。和父亲讨论时政。倒在女子堆里混得少,对这些闲情雅致的东西,也接触得少。
即便喝茶,也是他人泡了送到手里来,如何能会?
而现在,更不会有人教她了。
盛汐初低头认错:“奴婢下次一定用合适的水温。”
苏烟烟嫌恶看了一眼:“做丫鬟,连个茶都不会泡,也不知你会些什么,如何能伺候好王爷?”
她转头柔声跟裴晏清道:“王爷,不若将她赐给我吧。我好好调教调教,教教她。”
这一刻,不仅是苏烟烟、盛汐初,就是屋里其他人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悄悄看裴晏清。
裴晏清笑容玩味:“为何想要她?”
苏烟烟笑得娇媚:“她这样笨手笨脚,留在王爷身边服侍,如何能服侍得好——”
裴晏清却按住了苏烟烟,“你身体也不好,不必操心这些,只管养着。”
说完,又扫了一眼盛汐初:“即日起,你与杨嬷嬷身边去学学,怎么做丫鬟。”
盛汐初应下。
苏烟烟虽然还笑着,笑容却勉强了许多。
裴晏清接下来也没有再久留,让杨嬷嬷点个丫鬟伺候苏烟烟。
裴晏清走 了,盛汐初自然也紧紧跟着裴晏清走了。
临到门口的时候,盛汐初回头看了一眼苏烟烟,看着苏烟烟也朝着这边看过来,她微微一笑:苏烟烟这个算盘,却落空了。果然,空有其表的人,就是空有其表的人,这般沉不住气。
毕竟,从前的盛汐初,才不会这样心思婉转地去做什么,更不会自称奴家。
怪不得,即便裴晏清因了从前种种对苏烟烟有些不同,但总是不会真正对苏烟烟如何看重。
而且,苏烟烟这般过河拆桥,也不是聪明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出了院子,裴晏清却不知为何,并没有直接回书房,反而去了后院闲逛。
盛汐初跟在他身后,心情也一点点沉淀下来。
裴晏清忽然问了句:“苏烟烟进府,给个什么位份最合适?”
盛汐初一愣,左右四顾,见并无别人,才确定这是问自已,当即轻声答道:“王爷的私事,奴婢不敢议论。”
裴晏清又问:“当今陛下六岁。你入狱五载,也就是说,先皇与你在一起时,便已经和太后生了陛下。”
好端端提起这个事情,盛汐初多少有些迷惑:“这件事情,奴婢并不知情。”
不说这个,她还不知道这个事情——陆云婷不是奉旨进宫,那么就是她和先皇早就有了情谊?可从未曾听她说起过。
眼看盛汐初神色恍惚,甚至微微蹙眉,裴晏清便嗤笑一声:“被人摘了桃子,心情如何?”
盛汐初看裴晏清,不明白他为何要嘲讽这件事情,只凭心道:“他们情投意合,与我何干?”
裴晏清定定看住盛汐初。
盛汐初坦坦荡荡。
裴晏清也不知想了什么,忽笑了:“你倒是大度想得开。”
盛汐初低声道:“本就与我无关的事情,为何要想不开。”
陆云婷也好,先皇也好,他们自已想要在一起,关她什么事?若真要说想不开的——
盛汐初偷看一眼裴晏清,又垂下眼眸:经历了这么多,甚至早就明白他的心意打算,又过去了这么些年,却仍旧是看不开,放不下。再见他,心里情愫依旧会被他牵动,甚至还会心中酸涩吃醋……
她不想再被裴晏清牵着鼻子走,于是干脆主动开口:“王爷,玉玺的事情,我若一辈子想不起,又如何?”
裴晏清瞥了盛汐初一眼:“那便永远留在王府,做个丫鬟。”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裴晏清神色很是舒朗。
那一瞬间,甚至眉眼都带了一丝笑。
也让盛汐初一下就回想起记忆里那个令人怦然心动的少年。
盛汐初垂下眼眸,暗自唾弃:为何就是忘不掉?为何就是这般……忘不掉!
至于裴晏清为何没有把她给苏烟烟,盛汐初没打算问,因为这个事情再明了不过——很简单,裴晏清哪怕是为了玉玺,也不会将她放离他的身边。
裴晏清去了外书房,没让盛汐初跟着。
盛汐初思忖片刻,去找了杨嬷嬷:算算,杨嬷嬷可能还没想好派谁去吧?那么正好,自已就有一个想要推荐。
杨嬷嬷看见盛汐初,就没好脸色:“若不是王爷让你跟着我学,我却不愿教你。”
“是。”盛汐初半点不恼,直接言道:“王爷不放心苏姑娘,让我告诉嬷嬷一声,好生照顾着。”
杨嬷嬷说起这件事情,心情就更烂了:“眼看婚事在即,这个时候出这么个事情,陆家该怎么想?王妃又该怎么想——”
盛汐初轻声道:“王妃自是不愿的。王爷现在身边婢女也是极美貌,府里又多了个苏姑娘……以我对王妃的了解,她虽未必会说什么,但心情必定是郁闷。到时候恐影响夫妻感情。”
她叹:“王爷到底比王妃大了那么多。其实还是应该多疼惜些王妃。”
杨嬷嬷听着这话,虽不喜盛汐初,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事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杨嬷嬷就陷入了沉思:如何平衡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