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尤其是男生。”
说到后面一句,绵绵抬头去看谢其昭的脸色。
少年微顿,眼眶顿时红了。
大拇指轻轻地磨挲着她的脸颊,眼神里含着眷恋与忏悔:“我离你远一点睡,不碰你。绵绵,别怕,我。”
每一个字都说的艰难又苦涩。
苏棉槿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微启唇,用最温柔的语气说:“身边有男人的味道,我可能睡不着。”
谢其昭手中的动作顿住。
该死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他的脑袋填满,近乎让他窒息。
那夜的记忆,太过深刻了。
白色的校服短裙与鲜红的血液交织在一起,地上的少女像是破布娃娃被人随意蹂躏。
画面记忆深刻,而他,是那个始作俑者。
他的残忍、狠辣以及变态的乐趣,最终,还是命中了自已的心脏。
心脏被打穿,赤裸裸地暴露在外面,仍旧换不来面前少女任何的疼惜与怜悯。
“绵绵,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口腔里蔓延开酸楚,他蹲下身,近乎跪在少女身前。
大手包裹着脸,他仰头,祈求着她的爱意。
绵绵眉眼微垂:“没有。”
没有讨厌,没有喜欢,以后只是一个和她人生毫不相关的过路人罢了。
谢其昭第一次犹豫着,想问她是不是喜欢温川这样光明磊落的人。
话到了嘴边,他怕听见一个可怕的答案,又换了个问句:“你,和温川有联系吗?”
绵绵抿唇。
有没有联系,谢其昭不是最清楚吗?
手机里安装了定位系统和监控系统,任何消息最后都会发送到他那边。
“没有。我想回去睡觉了,可以吗?”
谢其昭起身,坐在了少女的身旁。
他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将绵绵抱在怀中。
见少女没有反抗,他拥地越来越紧,眼神里染上了迷恋。
到最后克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将头埋在雪白的脖颈处。
呼吸越来越粗重,空气升温。
苏棉槿神情冷淡,谢其昭愈发沉沦。
良久,他松手:“我等你解开心结。今夜,睡在我这里好不好?我去睡沙发。”
鼻息里古檀香飘满,绵绵有些排斥。
“我不习惯房间里的味道。”
“绵绵喜欢什么味道?茉莉花的?”
“玫瑰吧。”
“去另一个房间睡?”
还不等苏棉槿拒绝,谢其昭抱着她去了另一个房间。
少年上身赤裸,雪白的手腕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身体。
谢其昭身体逐渐变得烫,呼吸加重。
苏棉槿挣扎着想下来,谢其昭不依。
另一个房间全是玉桂狗元素,连空调上都印着玉桂狗。
谢其昭将她放在床上,双手轻抚着骨头突出来的后背。
“绵绵别怕我,明天我就走了,过两天才回来。要是想留在这里,阿姨会过来给你做饭。要是不习惯,也可以明早回去休息。我知道你现在很难适应我,我给你时间慢慢习惯我的存在。我们慢慢来,未来还很长。”
苏棉槿不想和他过多的纠缠,随意应着:“嗯。”
谢其昭临走前交代了睡衣和毛巾的位置。
绵绵不敢洗澡,第一次穿着外出的常服入睡。
房间里的灯没关,她睡得不安稳,时常会惊醒。
夜半十二点,反锁的房门被钥匙打开。
谢其昭轻手轻脚走进,站在床头凝视着睡梦中的少女。
小夜灯黯淡,昏黄的暗光泼洒在她的长睫。
她蹙着眉,似是做了一场噩梦。
谢其昭想起了那天医院里呢喃:“怎么会是你呢?”
原来,说的是他。
他关了灯,摸索在黑暗中。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一地银霜。
他弯腰,轻吻着软唇。
双手不自觉摁住雪白的手腕,谢其昭吻的用力,像是上瘾的瘾君子般着魔。
身下的少女轻微挣扎,他慌乱松了手,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她。
长夜漫漫,少年坐了一整夜。
黎明到来,天边泛出光亮。
他带着满身的疲惫赶凌晨的飞机,飞往泰王国。
一路同行的,还有他身为私生子时唯一的挚友,贺北亭。
“与淮,我们去泰王国做什么?”
“见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
贺北亭面色发白。
同在财阀圈,金海英的下场人尽皆知。
当时为了不受影响,他早早地和她撇清关系,却没想到还是受了牵连。
谢其昭疯起来,不顾任何人的死活。
贺家受了重创,元气大伤,只能卖股求生。
再不想面对,贺北亭还是跟着谢其昭来了马戏团。
两人定的二楼包间,面前是一个落地窗,可以将舞台上的演出一览无余。
开场乏味无趣,都是马戏团用惯了的杂耍。
小丑踩高跷、狮子跳火圈、猴子抛球......
精湛表演的背后,是惨无人道的反复训练。
“现在,为大家表演的是咱们的重头戏,人偶花瓶。掌声有请我们的演员!”
偌大的舞台上,美女主持人笑的春风拂面。
两位工作人员抬上来一个漂亮精致的花瓶。
眼前的花瓶比普通花瓶要大很多,盖着一块红布。
花瓶放置在桌上,主持人穿着开叉礼服裙,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大家想不想看看我们的人偶花瓶是什么样子啊?”
“想!”
观众们争先恐后地呐喊、尖叫。
“大家的热情欢呼我听见了,我们现在就来看看我们的人偶花瓶。”
红布被掀开,花瓶上是一个金发女人的头颅。
女人长得精致白皙,像是被封印在橱窗里的芭比娃娃。
没有人知道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如何被塞进这样一个狭窄的花瓶中。
纵然这个花瓶比寻常的花瓶要大很多。
马戏团人声鼎沸,无数人高喊:“灌水!灌水!”
灌水是给花瓶里的花浇水的意思。
贺北亭看不下去,近乎要呕出来。
他回避视线,牵强扯出笑:“这花瓶,和海英有几分相似。”
谢其昭轻笑:“相似?”
他微抿一口茶,与花瓶里的头四目相视。
女人麻木空洞的神情顿时变得悲戚。
她眼眶里淌出泪水,唇瓣一张一合哭喊。
台下,天真无邪的小孩子指着花瓶大喊:“妈妈,人偶哭了。人偶也会哭吗?”
“她不是真的人偶,是人扮演的。”
“人能放在花瓶里吗?妈妈,她会痛吗?她是不是因为太痛了,所以哭了?”
“妈妈也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人偶花瓶”想表达什么意思。
她被拔掉舌头,失去了说话的权利。
花瓶里的花尚且能享受阳光的照佛,而“花瓶人偶”,只能终日被关在阴暗的库房里。
悲戚转变为哀求。
谢其昭歪头,朝着“人偶”露出笑容。
他指向身旁的人,“人偶”拼命摇头。
谢其昭望着“人偶”,笑的恶劣:“北亭,海英在找你。”
贺北亭转身,与花瓶里的“人偶”对视。
“人偶”启唇,卑微乞怜地恳求。
贺北亭看懂了,金海英说的是:“杀了我。”
他很快挪开眼,笑着回复:“这里怎么会有海英呢?海英被关在女子监狱里,待得好好的。”
“是啊,我都忘了。看见一张相似的面孔,就以为是昔日的同学。北亭,你喜欢泰王国吗?”
谢其昭浅抿一口茶,语气轻飘飘的。
贺北亭手指发颤,后背发寒。
“花瓶人偶”的惨状历历在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强装镇定:“我对泰王国没什么好感,还是更喜欢当年我们二人在一起在路边吃小吃的氛围。”
“我知道,我们是多年的好友。”谢其昭拍了拍贺北亭的肩膀,继续说道:“听说你正在准备司法考试?想做检察官?”
“是。”
“做了检察官,手上的权利可就不小了。”
“与淮,我们是朋友。再大的利益冲突也不能改变这一点。”
“你说你们贺家要是吞并了老牌势力温家,你这条检察官的路,会不会就走的通畅一点?”
谢其昭脸上一直带着笑。
贺北亭眼睛一亮。
温家?
纵然不如当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低头,很快给出了答案:“谢少爷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谢少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谢其昭露出满意的笑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泰王国,确实配不上你这么聪明的人。”ᒑ
贺北亭松了口气。
马戏团表演到此结束。
在台上摇曳生姿的美女主持人来到了包间。
她极尽妩媚,笑的殷切。
翻译人员实时翻译:“谢少爷、贺少爷,对今天的表演可还满意?”
谢其昭没说话,贺北亭也不敢吭声。
良久,谢其昭轻点头。
贺北亭跟着附和:“满意。”
“花瓶人偶在我们这里待遇很好,一日三餐都会给她饭吃。谢少爷可要见见花瓶人偶?”
谢其昭望向贺北亭:“你觉得呢?”
“不见。染上了人偶的邪气怕过给了苏小姐。”
“北亭你小子,几个月不见你这么会说话了。”
“谢少爷过誉了。”
星霜荏苒,居诸不息,时间转眼到了四月二号。
填报志愿有一天的考虑时间。
苏棉槿没有第一时间填写,她想卡在最后五分钟提交。
早上八点,太阳冒出了头。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将实木家具衬的愈发温暖。
沉寂了许多天的手机,发来了数十条陌生短信。
【绵绵志愿填好了吗?我填的汉城大学。】
【汉城比仁川繁华,你喜欢住别墅还是喜欢住公寓?】
【要不要在花园里再种点玫瑰花?或者别的?】
【绵绵,我买了套别墅,很大。影院、购物、k歌......应有尽有。你要是还喜欢什么,我一起带回家。】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筹备我们的婚礼了。】
......
苏棉槿握着手机,没回消息。
微聊的四人群里炸开了锅。
王晴:【大家考研都要去哪里?我准备考汉城大学。】
杨照:【我不考研了,要为国打比赛。上一次被前辈算计,失去了比赛资格。这一次,我要夺回我的一切。】
许秀清:【当然是汉城大学啦。】
王晴:【绵绵呢?】
许秀清:【绵绵也考汉城大学。】
王晴:【去汉城的话,谢家那边......谢其昭是不是不好对付啊?他疯疯癫癫的,热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他英雄救美的消息。啊呸!只要说他是霸凌者,立马就被封号。我都被封了十个号了。】
下一秒,群聊被封。
王晴微聊的账号显示异常状态,被封禁。
许秀清又拉了一个群。
王晴小号:【这天下怎么不改姓谢?】
许秀清表示赞同,但不敢应和。
她已经被炸了百来个小号了。
果不其然,群聊再次被封,王晴小号被祭天。
舆论捂嘴,到了如此严重程度。
苏棉槿一直等到下午四点五十五才填报了济州大学。
她守着电脑,到最后一秒没显示被更改志愿的消息,悬着的心落下。
夕阳绚烂,半边的天空被渲染成橙红色,余晖延伸到天际的尽头,那是月亮东升的地方。
少女靠在沙发上,终于露出了笑颜。
过了五月,她就可以永远逃离深渊,奔向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已的人生。
放心不下志愿的事情,苏棉槿每隔一个小时会登入网站看自已的志愿。
每一次,都是济州大学。
她彻底安心。
眼眸里的光芒比星辰还要耀眼。
轻快的小调悠扬,苏曼忍不住跟着一起开心:“绵绵,什么事这么开心?”
绵绵蹦蹦跳跳地扑向老人,笑的眉眼弯弯:“奶奶,我们可以一直都这么幸福啦。以后,我带你去海滩沐浴阳光,去山谷倾听鸟鸣。”
漂亮的眼眸里,希望熊熊燃烧。
“傻孩子,哪一天不是这么开心的过来的?”
老人皮肤发黄,跟着一起乐呵,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明天我要去把伊人接回来,我们带着伊人一起离开仁川。”
“好,好。伊人那孩子,我还记得,小嘴跟抹了蜜似的甜。伊人准备考哪所大学啊?”
苏棉槿静默了一秒,声音低沉了许多:“伊人不打算考研,她精神状态不大好。”
“不考研也挺好的,咱们三个快快乐乐的在一起过。哪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是啊,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