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棠凝昏迷了三天,萧衍就在床边守了三天。
他眼下乌青一片,连身上的衣衫都不曾更换过。
就好像空心泥偶一般,无知无觉。
直到看见薛棠凝醒了,才勉强活了过来。
两双泪眼相望,一个痛不欲生,一个心如死灰。
只是谁也没有先开口。
直到薛棠凝将头偏到一侧,用实际行动下了逐客令,萧衍才从失去孩子的悲痛中暂时抽离,哽咽着告诉她,害她失去孩子的始作俑者,已经被褫夺封号废为庶人,终身幽居冷宫了。
是湘妃为了能先一步生下皇子,在荔枝清酿中,加了能让人破孕伤身的东海胶珠粉。
她本以为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坏了其他嫔妃的身子,却不曾想东海胶珠粉药性极烈,直接让薛棠凝在她的生辰宴上晕了过去。
而那些喝了荔枝清酿的嫔妃,也在当天夜里腹痛难耐,身下流血不止,被太医断言再也不能生育。
人证物证俱在,湘妃辩无可辩,只能认罪伏法。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薛棠凝看着一脸沉痛的萧衍,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她费力支起身,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然后毫不留情的戳穿了萧衍的谎言。
“湘妃虽然任性跋扈,却并不愚蠢。”
“她已经是整个后宫中,地位最高最受宠的女人了,犯不着为了这种漏洞百出的谋划,拿自己和家族的前程冒险。”
“萧衍,明明是你不想让这些世家贵女怀孕生子,所以才设了这么个局。”
“你既然做了,为什么不敢承认?”
原来,她都知道了。
萧衍心下一沉,整个人好像被千刀万剐了一般难受。
薛棠凝说得不错。
是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亲手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若不是他那日非要让薛棠凝随侍,或许他们的孩子就不会出事。
可当他望向薛棠凝苍白又平静的面容,却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只有沉默。
薛棠凝自顾自地开口,眼睛却不再看他。
“萧衍,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报应吗?”
“你害了湘妃一生,又让那么多女孩无法生育,所以你的孩子也没有了。”
“幼娘!”萧衍的声音开始无意识的颤抖。
“如今大盛外强中干,可那些世家大族的势力却日益膨胀。”
“若是以后有人仗着皇子生了不该有的野心,岂不是把大盛置于险境?”
“我...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萧衍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可薛棠凝却没有动容半分,只是继续淡然道:“萧衍,你身为一国之君,若不想让枕边人怀孕,可以有千百种办法,将事情做的悄无声息。”
“可你却宁愿冒着得罪世家大族的风险,也要把事情闹大。”
“除了不想让后宫嫔妃有孕,最主要的心思,难道不是为了替薛芸澜扫清入宫的障碍吗?”
萧衍惊惶的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薛棠凝。
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荔枝清酿的事情一出,还有谁敢把女儿送进宫来,自然也不会有人阻止你封薛芸澜为后了。”
“所以萧衍,你没有资格为这个孩子痛苦。”
“她是因为你的私情,才化成了一团血肉。”
萧衍痛苦地直摇头,却无法反驳薛棠凝说的每一句话,最终只能狼狈的落荒而逃。
直到萧衍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薛棠凝的视野中,她的泪才又一次落了下来。
她忍着小腹的坠痛,从枕头下面拿出两件小小的衣服。
那衣服面料柔软,针脚密实。
是薛棠凝偷着为腹中的孩子,一阵一针绣的。
其实她本不该在宫里做这些,若是被人发现了,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可她总是担心孩子长得快,若是不提前备好,以后没有合适的衣服穿可怎么办。
只是如今,这些衣服再也用不上。
她的孩子,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