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到家的时候,沈银正好把饭菜做好,她解了围裙,站在玄关换鞋子,神色匆匆:“你爸一个人在店里忙,妈去帮忙,你先吃。”
她又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叫你弟也吃点。”
宋辞心知肚明,两人这是又吵架了,她于是点点头:“知道了,妈。”
沈银心里快慰了一些,辛苦了半辈子,幸好女儿还算听话。
宋立的房门半开着,无一点光线从里透出。宋辞走了进去,打开灯。宋立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只手盖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别装了,妈走了。”宋辞毫不犹豫地拆穿他。
“烦,真烦。”宋立还是闭着眼睛,语气烦躁,“妈最近更年期到了吗?我成绩差,爱玩游戏又不是这几天的事了,最近开始发作?”
宋辞深吸一口气:“因为你再不努力就得去职高了。”
“职高就职高咯。”无所谓的语气,“怎么活不是活。”
宋辞沉默几秒,回答他上一个问题:“有没有可能是你的青春期碰上了妈的更年期,俩炮仗碰一块儿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随便。”
“出来吃饭吧。”宋辞叹了口气。
——
周日晚上六点多踏入教室的时候,教室里沸反盈天,各科代表用五颜六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今晚要交的作业,整个黑板都写满了,教室里充斥着诸如“诶,数学那张卷子你写了吗?”“我草怎么英语还有一张试卷。”之类忙乱慌张的声音。
宋辞先在黑板空白处上写下一行“晚自习上课前交语文试卷”,再往座位走去。
“宋宋,你语文最后一张卷子写了吗?”严珊珊见她过来,像是看见了救星,“我忘记带回去了。”
“写了。”宋辞从狭窄的过道里侧身进去,没立刻坐下,先拉开拉链把试卷递给她,好心提醒,“速度快点,老师今晚要交。”
“感谢菩萨。”严珊珊双手合十,满目感激。
唐诗旁边的叶茂然不知道去哪儿了,班长林正宇坐在他位置上,神情激动,满目通红地跟唐诗在争执些什么。
唐诗两腿跨开坐在凳子上,倚着墙,胳膊肘放在课桌上,平日里混不吝的神色稍微收敛一些,纯黑的钢笔却依旧在他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铱金的钢笔尖在头顶直射的白炽灯下晃动着金光。
耐着性子听林正宇讲完,指尖的金光定住,唐诗随手抽出一张卷子,摊开空白面画了个图:“但是橡皮筋把三个球约束起来以后,这儿会产生一个张力t,相应的还会产生相互的压力n……”
什么什么?
物理学到这儿了吗?
宋辞脑子还蒙着,林正宇已经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满脸懊恼:“对啊,我把这儿给忘了。”
“行,服你了。”林正宇甘拜下风地拍他的肩,“下回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你。”
“好说。”他垂眸笑笑。
从宋辞这个角度往下看,可以看见他细密的睫毛垂下,扇形的眼皮,双眼皮褶皱深,折痕处还缀着一颗红痣。
平日里他眼尾都嚣张地往上勾,若不是从上往下这样一个居高临下的角度,这颗痣还真是不容易被发现。
可能是观察的时间过长,唐诗抬眸看她,眼尾一勾,红痣在她眼前消失,唐少爷的脸又生动地拽起来了,他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剖心坼肝:“好看吗?要不要我给您加条高凳坐着看?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也不好意思给您收费啊。”
“不是。”宋辞正在想用什么理由糊弄过去,恰好数学课代表在讲台上叫嚣着收数学作业,于是她指了指黑板上方转动的时钟:“我想问你什么时候交作业,要上课了。”
林蔓为了图省事,组长定的都是每组第一个,组长为了图省事,通常都是叫每组最后一个人叠加着作业往前递,最后传到第一个人手上。
这样节省时间。
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这套说辞,总之唐少爷最后用一个“你看我信不信”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两手抄兜里,下巴朝桌上那摞书傲慢一点:“那儿呢,全科,传吧。”
林正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座位,叶茂然又悄无声息的坐了回来。
宋辞艰难地把作业抬起来,放自己桌上,然后又把书包里的作业抽出来,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一门一门地递给前面那个人。
旁边的叶茂然凑了过来:“诗爷,救我狗命,数学试卷没写。”
唐诗看着宋辞在前面忙忙碌碌的背影,笑了笑,闲哉哉地开口:“晚了,上交给我前桌了。”
叶茂然“操”了一声,满面希冀地看向宋辞:“女神,救我。”
宋辞指了指前面:“已经交上去了。”
“女侠,严女侠,救我。”叶茂然最后看向严珊珊。
严珊珊以看好戏的高傲姿态回视他。
叶茂然咬咬牙,肉痛的表情:“请你吃饭,想去哪儿吃都行。”
“成交。”像是怕他反悔,严珊珊手里的数学卷子在下一秒就飘到了他手里,“谁反悔谁是大笨猪。”
叶茂然不屑地“嗤”了声:“小爷有的是钱。”
这节是语文晚自习,林蔓还没来,班上却已经过了刚刚的兵荒马乱,一片片黑压压的脑袋低着,沙沙的笔触重新响起。
卷啊,都卷点好啊。
宋辞抽出旁边的物理题,义无反顾地埋入题海之中。
做题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两节晚自修倏忽而过,广播里传来舒缓的歌声,放松了紧绷一晚的神经。
严珊珊和宋辞收拾好书包,手挽着手下楼。这几层楼的灯都关了,只有a班的灯亮着,零零散散的都是a班的人往下走。
下了楼,高二高三的同学也汇聚过来,人一下就多起来了,倒是少了点那股孤军奋斗之感。
“宋辞!”
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