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堇琛带着颜小宝出门就是一整天,等到两人回来的时候,嵇黎初早早的就熄了灯。
可怜颜小宝还想着回来跟他的姨姨商量商量,问问她明天早上愿不愿意送自己去幼儿园。
阿琛不能经常露面,平时不是唐妈就是吴铭送他,现在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笑他是不是没有妈妈。
他真的想让那些笑他的小朋友看看,他的妈妈不能送他,但他有漂亮姨姨啊!
躺在床上,颜小宝扒着颜堇琛的手臂,“阿琛,明天还是唐婆婆送我吗?”
颜堇琛轻拍他的背,“唐妈回老家不在,这段时间我送你。”
颜小宝眼睛一亮,“真的吗?那漂亮姨姨可以跟你一起吗?”
颜堇琛眉tຊ头轻蹙,“颜小宝,你很喜欢嵇黎初?”
“喜欢啊!漂亮姨姨身上有妈妈的味道,难道你不喜欢吗?”
小孩子的心性最是简单,喜欢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颜堇琛不着痕迹叹了口气,眼底满是无奈跟心疼。
他其实能懂能理解颜小宝对嵇黎初这种无厘头的喜欢是因为什么。
无非就是觉得嵇黎初的出现弥补了他竭尽所能都不能填补的那份母爱。
颜小宝从出生开始就是奶粉喂养,可奶粉再贵终是抵不上血液化成的母乳,就如同,不管他给颜小宝再多宠爱,妈妈这个角色他始终替代不了。
嵇黎初是颜堇琛第一个带回家的女人,加上吴铭不知道给颜小宝灌输了什么,嵇黎初一出场,颜小宝一见她,自动给她蒙上了一层亲妈滤镜。
有人的地方就有流言,有些话没人敢当着颜堇琛的面说,不代表私下里传不到颜小宝的耳朵里。
他不是没有妈妈,只是他的妈妈不能陪他身边,这话颜小宝不是没解释过,可那些笑话他没有妈妈的小朋友听了之后只觉得他在撒谎。
颜堇琛跟幼儿园打过招呼,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能跟颜小宝上一个幼儿园的,家里非富即贵,他就算挨个敲打,能保证的也就只有家长闭嘴。
一群平均年龄还不到四岁的小孩,谁能让他们百分百听话?就是奥特曼也不能。
颜堇琛也不是没想过把老师请回家,从幼儿园到高中,他养得起。
可他又怕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颜小宝会变得越来越孤僻,集体生活很重要。
所以这事儿的解决方法只有两个,要么颜小宝他妈归位,要么颜堇琛找一个,否则这事儿无解。
盼来盼去,颜小宝没能盼到妈妈出现,倒是把嵇黎初给盼了出来,这就不难解释,他为什么会对嵇黎初喜欢到依赖。
“她身上有妈妈的味道她也不是妈妈,你可以把她当成阿姨,当朋友,就是不能把她当成妈妈。”
这话说得很残忍,颜堇琛不想骗他,再善意的谎言都有被拆穿的一天,与其到时候失望之极,不如现在就教他认清事实,起码以后的心理落差不会太大。
颜小宝跟颜堇琛长得一丝二像的眼睛忽闪,“我知道姨姨不是妈妈,可是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和我说说话啊?”
稚嫩的声音问着扎颜堇琛心的话,他眸子浮现心疼,“快了,你现在乖乖长大,等妈妈睡醒的时候,你跟她讲讲她睡着时候发生的事,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颜小宝一听像是有了期待,“妈妈开心小宝就开心,阿琛,你也开心吗?”
颜堇琛将颜小宝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口吻宠溺道:“当然,等妈妈醒了我就带你们去妈妈最喜欢的地方,去看她最喜欢的海豚,我们都陪着她。”
颜小宝靠着颜堇琛的胸膛,听着他讲关于妈妈的趣事,小小的脑袋将耳朵听到的话语转变成画面,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粉嘟嘟的小嘴微扬,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见到了妈妈。
颜堇琛看着怀里熟睡的小人儿,复杂的情绪被这一刻的宁静过滤,最后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拿起丢在床尾的手机,找到嵇黎初的号码拨了出去。
楼下的嵇黎初半梦半醒,颜小宝梦没梦见妈妈不知道,她却清楚地感受到嵇芮阳手掌的温暖。
嵇芮阳一脸慈爱地看着她,柔声叫着她的小名,她想出声回应,可不管她怎么用力,喉咙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只能死死地抓住嵇芮阳的手,怕一松手嵇芮阳就会消失不见。
“初初,我知道你很想妈妈,可是妈妈该走了。”
嵇黎初死命摇头,说什么也不放手。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甚至不敢用手擦,只拼命地眨眼睛,将眼眶一片汪洋挤掉。
嵇芮阳还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抚上她的脸庞,拇指在她的脸上轻揉,“别哭,也别怕,不要觉得妈妈不在了,任何时候,只要你想妈妈,妈妈都会在你身边,你乖一点,别让妈妈担心你。”
嵇黎初哭到哽咽,嵇芮阳用力地掰开她的手,当她身后出现光圈的时候,她知道,她留不住妈妈了。
明明妈妈就站着没有动,可她跟自己的距离却越来越远,嵇黎初想迈步去追,脚却像是灌了铅一般重,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她觉得自己仿佛又死了一次。
当嵇芮阳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之后,她终于发出呜咽的声音,下一秒,头顶传来触感,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嵇淮森站在她身后。
剪着寸头的嵇淮森,还是一张英俊硬朗的脸,“别害怕,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嵇黎初有多久没有见到哥哥了,她有多久没有听到哥哥的声音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跟妈妈都让自己别怕,可他们却又都默契的留下她一个人。
她艰难地抬手抱住嵇淮森,她想问嵇淮森,如果可以的话,哪怕前面是无知危险的巨大黑暗,她也不怕,只要他们能回来。
嵇淮森揉着嵇黎初的头顶,“小初别哭,哥哥不会丢下你,不会让我们小初孤零零的一个人,你...”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嵇淮森最后说的话,嵇黎初不知道哥哥想告诉她什么,她也还没来得及问哥哥在哪里,她要怎么做才能带他回家。
本就是半梦半醒的状态,那种模糊了梦境与现实的感觉让她在睁眼的第一秒就清楚地感受到撕心裂肺。
她是朝着窗户那边侧睡,眼睛怔怔看着垂落的窗帘,眼泪划过鼻梁有股微凉的感觉,枕头上也是一片湿润。
她用手抵住唇瓣,将自己蜷缩起来,她用这样的姿势抵御伤痛的侵袭,哪怕作用微乎其微,可如若不这样,她怕自己就算将手指的肉咬下一块,也不能扛过这个梦带来的冲击。
铃声在她痛到发抖后没了声响,片刻后,当她身体不再那么紧绷,连续的三声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突兀的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