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江东的地铁线开通后,沿江板块的地价水涨船高。两年前谢要在江边为儿子购置了一套新居,今年刚收房,价格已经上翻了一半,自住、出租或转卖都十分划算,具体决策得取决于盛嘉实和陈斐的规划:如果留在本地工作或继续念书是最好,今年装修:到两人毕业时正好拎包入住;要是计划去外地乃至国外,那这房子短期内也没有自用价值,也不必费心精装了。
盛嘉实倒是没忘,只是拖着。重庆的旅行结束得不咸不淡,陈斐没再提要换酒店的事,但两个人总玩不尽兴,即便回来之后收到了她这份难得昂贵的礼物,那一晚也多少仍有余翳,使他本能地抗拒发起任何与个人经济相关的话题。再加上陈斐最近两周请假回家,这事就顺势搁置了。
谢雯不知道其中奥妙,但看出了他的怠惰,于是决定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找了个周末去学校看儿子,顺便请他们吃饭,这个话题在饭后闲聊中被顺理成章地引了出来:你们下午没事吧?没事就陪我去看看新房子嘛。”
陈斐没听明白:“什么新房子?”
“我们在江边买的新房子,以后都是给你们的。”
她没听盛嘉实提过。盛嘉实的妈妈依然是笑眯眯的,陈斐心里一片茫然,除了点头,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那是近几年新建的楼盘,距离最近的商圈步行十五分钟,门口就是地铁站。人车分流、绿化面积极高,从户型、外立面选材、工区规划都秉持行业的最新理念,和老小区的嘈杂混乱高下立判。他们买的是十二层里的五楼,正好能看到一点点树冠,楼下就是儿童乐园。谢雯在客厅里比划:“以后你们可以做一个大横厅,这边放书桌和书柜,这边就是沙发。孩子在楼下玩,去阳台猫一眼就能看见。”
“规划得也太超前了吧?"盛嘉实觉得现在聊下一代的事是有点荒谬了,还是应该以两人居住的诉求为主,于是拉着陈斐参观谋划:“我觉得这个卧室太小了……不如和旁边的房间打通,做个大衣帽间,你觉得呢?”
陈斐微微点头:“不错。”
她没有在想任何事情。这些话像流水一样从耳边流过,什么都没留下。
六月下旬,信川的梅雨季刚好结束,阳光灿烂,万物生发,盛嘉实把客厅的落地窗打开,微风挟着草木的清新气味自南到北,贯穿整个屋子。他在微风中愉快地构想未来:爱人、家、一只狗或者猫,或许还有孩子。厨房可以做开放式的,这样他们可以一边看电视一边做饭;洗碗机是必须要装的,因为他和陈裴都不爱洗碗。也或许不会有孩子,他们可以把大学恋人式的生活一直过下去,地久天长地过下去。
陈斐袖手立于客厅的中央,被这种完美生活魇住了,像在幻想一个已经死掉的人的生活,心里生出无限冷峻与悲凉。
8. 凉风有信
2016 年的暑假如期来临,比之前任何一个夏天都要更繁忙。
学业行至大学四年级,每个人都有规划:毕业即就业的,要在暑假找一份实习,增加秋招的筹码;要保研的,暑假得参加各类院校的夏令营,或留在本校和导师做课题;要出国的,现在则忙着刷考试分数,有人为了提升均绩,利用暑期小学期的时间重修基础课。盛嘉实在家附近的法院实习,一面打工,一面准备法考。陈斐的成绩在本校保研没什么悬念,和导师的关系也不错,因此依然选择把时间用在实习兼职上,于是通勤前往江东就又成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