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是近些年才从外派归来,得封做了京官。这林府虽不大,却胜在地段极好,道路宽敞,便是两架马车同驱也是绰绰有余的。
林府室内陈设摆件皆是江南风格,而此缘由不外乎林家这一对儿女皆是在江南一带长大的。
林父与林母早早在屋外候着了。林府外燃着灯,烛火摇曳,却愈发显得一寸寸的亮堂。
林今絮掀开帘子,入目便是自己的一双父母。
“爹,娘…”
林今絮思及前世,不由得眼眶一红,便是没让松萝搀扶,自己跳了下去,扑到了母亲怀里,鼻腔里满是陌生却熟悉的味道。
许氏抚摸着女儿的脑袋,心里头满是怜惜。
“囡囡怎么了?可是在宫里受了委屈?”她眼里溢满了心疼,“便是没过选也不碍事,你舅舅舅母托人来信了,说是想让你去许家呢。到时候便是与你表兄结亲,也未尝不可的。”
“女儿没…”林今絮刚反驳,可听到后边的话,一下就从许氏的怀里出来了,一双眼里满是严肃:“娘亲,女儿就算是把头发给剃了,也断不会进侯府的。”
笑话,再让她入一回侯府受他们磋磨?
做梦!
许氏摸了摸林今絮的脑袋,却并未将林今絮的话记在心上,口头上却哄着:“好好好,娘亲把囡囡留在家中一辈子。”
林父身姿清朗,虽已过了中年,却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风姿。
他目光柔和,立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女。
适时开口:“这才过了几日,便闹得多年未见一样。且先回进府里,想来你兄长也马上下学回府了。”
林贡溪前几年便已过了乡试,如今不过二十,便早被人叫熟了举人老爷,当年以解元及第,林家一时风头无二。
只不过他文风不够老成,教导他经论的大儒建议等到下一轮的春闱时,再参考。如今,距离会试,只有整整一年了。
林贡溪日日起早贪黑,鸡鸣起,月落归。如今便是林父与许氏,都少见着他的面。
只是今日林今絮出宫,林贡溪这个自小疼爱妹妹的兄长,自是会早早归来。
林父的话刚落,便听见林贡溪的声音。
“爹,娘。”林贡溪的眼神却落在林今絮身上:“小妹。”
他背对着月光,身形高挑,一身月色长袍温润如玉,左手手腕上悬挂着玄青色穗子,更是衬得他裸露出的肤色极白。
男生女相,与林今絮有着六分的相似。幼时走人家时,还老被夸是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可如此高风亮节的哥哥,上辈子却!
林今絮见着他,方才止住的泪顷刻间涌了上来。她从许氏怀里脱身,跌撞着扑入林贡溪的怀里。
失声痛哭。
“哥哥!….”
林贡溪是文人身,身量单薄,被林今絮这么一撞,险些往后退两步。可他却下意识伸出手来,护住了林今絮的头。
等他察觉到自己衣裳都有些被林今絮的泪浸湿后,他眉眼间也闪过一丝心疼。
“絮儿莫哭。”
他自小便心疼这个从襁褓之中看着长大的妹妹。
林家和其他人家不同,后宅清净,除去一个姓叶的通房,只有许氏一人。也约莫是因为许氏身份高贵,嫁与林父也算低嫁。
夫妻二人二十余年,从未红过脸。
林今絮上辈子不愿入东宫,便是因为父母如胶似漆二十余年,她羡慕,且以为她嫁予许慈晖之后也会这样,没成想…
等到四人进了府,好一阵劝说,林今絮才抽抽嗒嗒地从兄长怀中出来。
林贡溪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湿透的衣裳,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纵容。
长大后,男女有别,他不能像幼时一样与妹妹亲昵,都有一阵子不习惯。如今妹妹与他才几日不见,便如此想念他。
林贡溪心底愈发的柔软。
阿妹此番如此亲近他,实属罕见。林贡溪心里有了盘算,便是没能入选了。
虽这是在他意料之外的,毕竟在他眼中,小妹容貌无双,性情极好,更是以柔美的腰肢名冠京城,入选便是轻而易举。
只不过,便是没能入选。反倒是更激励他。如今林家只有林父一人为官,家世门第在京中莫说是勋贵,便是富裕都称不上。
还好有林母这个许家嫡出的小姐,虽与侯府如今的侯爷并非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可毕竟身份摆在那儿,便是侯爷,也得恭恭敬敬叫她一声阿姊。
林贡溪想,他一定要入朝为官,做妹妹的后盾。这才能替自己妹妹找到一个京城中最优秀的男子,配做她夫婿。
如此一想,林贡溪顿时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他伸出手,揉了揉妹妹的头,满眼温柔。
林家的气氛极好,可许家却非如此。
林今絮那日未曾赴约,后来便有传出消息,说是她那日救了四公主,还不知道得谁看重,竟成了这一届秀女中唯一被抬进东厢房的。
只是后来又传出林今絮与三皇子的消息。如今既已牵扯到两位皇家的皇子公主许家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许慈欢自小的心愿便是嫁予太子,成为未来后妃。如今无望,自是不甘心,几宿都没睡好觉。
许慈晖揉了揉眉心,近些日子,因着他与林贡溪走得过近,新宠小倌儿都同他闹上了几回。
再加上林今絮的事,事事皆不如他意。
许慈晖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脱离他的掌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