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义大惊失色,恐他误伤了赵令悦,大喊,“快放下,没看见郡主在此?”
“——嗖”,三皇子话未说完,长箭擦过林叶,惊散了成群出动的萤火虫,已经射了出去。
赵令悦就是此时发现了直冲冲射来的箭镞。
“梵梵!”
“郡主!”
距离太近,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噔的一声磕碰,就过去了。听得几声哀嚎,那小鹿儿已倒了下去。
月光下,那箭准确得插在鹿颈里。
雅翠岫玉目瞪口呆,两个内侍也吓傻了,金吾卫一动不动,不敢去查看死鹿。
所有人都看清了,那箭,刚刚是擦着昭月郡主的脑袋过去的!
赵令悦自己也不笨,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愣在当场,她看向邵梵,他怎么敢?
可那罪魁祸首竟然还面无表情,像个冷血动物。
*
邵梵在高处,无人知他心绪早在五脏六腑剧烈翻涌。
他们之间隔着满空被打散乱飞的萤火虫,他不爱萤火虫,甚至是讨厌,萤火里有他年少的记忆,过于沉重。
王家一族因所谓“抗旨”在赵洲手中惨死,家眷连坐。
行刑前夜,他和母亲睡在刑场的野外。
那日是他的生辰,母亲从那牢狱兵的帐中出来,衣衫纷乱,她为他捉来一只萤火,放入他手心。
“昭月郡主出生了,天下大赦,我们都不用死了,你要活下去。娘教你,你跟着天上的归雁往北走,去陇西找修远侯宇文通,你父亲是他的故友,他一定会收留你的。好孩子,一定要记住娘的话,记住了.......”
母亲哭了,年幼的他亦心痛,这种轻微的呢喃在林中tຊ随风再现,就像是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经年过去,昭月郡主这个刻在伤里的字符,也成了他眼前的真实。
邵梵呼出一口浊气,翻身下马。
*
自那箭射出后,赵义几乎是滚下了马到了赵令悦身前,四处扯看,“梵梵?!伤到哪儿了没??”
她脸上血色亦褪尽,“我......”抬手,摸了摸右髻的发。
赵义巡眼过去。
她今日梳得是个双蟠髻,螺钿梳点翠其间,左右各簪了玻璃空瓶簪,簪头似瓶,可再插花。
现下左边的簪子还在,右边的明显被箭镞打烂,只剩下一截断尾。
赵义怒极,一转身发现邵梵已经单膝跪地,等在那里领罪。
几个大步,抬脚狠狠踢上邵梵请罪的脊背,一股脑地拳脚相加,邵梵不吭一声。
原来酒过三巡,气氛热络起来,听闻邵梵在军中夜视极佳,射术一流,每次都是夜袭敌营,屡试不爽。
赵义年轻气盛,平日也最擅弓骑,加之喝了酒性情上来,便当着赵洲的面,请求与邵梵于昏昼一比高下,赵洲欣然同意。
二人简装便策马复进林中,临时起意也未曾叫女眷回避,谁知赵令悦会碰巧也在林间?
邵梵到底是哪来的一百个胆子,能拿赵令悦的性命打赌?如若他马偏一步,又或是她躲一躲,那后果都不堪设想了!
思及此手不免更用了力,发泄了一通,对着赵令悦身边的人大声恼道,“带郡主出去!”
赵令悦被左右人扶着往林外走时,双腿还一直止不住地在发软,脑海控制不住的,开始回忆那日邵梵面见赵洲时的场景。
她也听到过赵洲与皇后议论,老修远侯死了,这次将他父子喊来,是要趁机收归军权的。
两相联系,赵令悦蓦然肯定了一件事——这个邵梵不是要害她,就是想要利用她。
她气地胸膛剧烈起伏,挣开雅翠岫玉的手,将那被他打断的琉璃发簪从发间拔出来,蓄力甩了出去,怒骂一声:“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