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帐里,剩下的几个碗里的食物都已经冷了。
但李让还是坐下来,开始大口大口的吃着冷肉。
他现在彻底想明白了,穿越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他没有办法再回到那个他熟悉的世界。
既然如此,留给他的唯一选择,只有入乡随俗。
膻味极重的羊肉吃得李让几欲呕吐,但他还是面不改色的几大口将碗里的羊肉吃完。
接下来便是第二碗冷猪肉,李让用筷子将整块猪肉戳起来当馒头啃。
吃到一半时,不知道去哪的安修仁回来了。
他冷着脸将一个小袋子丢给李让,淡淡的说道:“给你,别再出去丢人现眼了。”
李让脸皮一抽,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安修仁丢过来的袋子。
一打开袋子,李让便愣在了当场。
因为袋子里装的,赫然便是他心心念念的盐。
虽然是指节大小的颗粒盐,颗粒上还附着着其他矿物质,但李让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盐。
无他,后世他见过盐井里开采出来未加工过的盐就长这样。
呆呆的看着袋子里的盐粒,不知道为什么,李让觉得眼眶有些酸涩,心里也有些暖暖的。
虽然明知这样的盐吃了容易矿物质中毒,但李让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便捻起一小撮已经磨碎的盐粒洒在肉上,随后大口大口的吃着。
这种最原始的盐,苦味多过咸味。
吃着吃着,眼泪便从眼角无声的滑落。
见李让竟然哭了起来,安修仁还以为是他还不满意,忍不住蹙眉道:“青盐只有中原才有,这袋子盐已经是老公爷为数不多的存货了,这种盐有毒,你少吃点。”
李让没有说话,只是大口的吃着已经冰冷的肉块,眼泪越掉越多,越掉越多。
几大口吃完冷猪肉,又将那一碗不知名的干蘑菇炖出来的汤一口喝干,李让抬起袖子迅速将眼泪擦干。
随后起身来到安修仁身前,将剩下的盐粒放在他面前,一脸认真的说道:“将军,我知道怎么化解这种石头盐里的有毒物质。”
安修仁蹙眉看着看着李让,只是眼中的那股不信任怎么也掩盖不了。
若是李让说别的事情,看在他这几日的表现上,安修仁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信任他。
但能够化解石头盐里的有毒物质,这纯粹就是胡言乱语了。
大唐的盐一般有两个来源,一个是西海盐池,一个是山东煮海为盐。
西海盐池以往都掌控在突厥人手里,以突厥人的性子,自然不可能低价卖给大唐盐巴。
至于山东那边煮海为盐,则是产量极低,根本没办法供应大唐庞大的人口基数。
所以盐在大唐极为精贵,唯有大户人家才舍得在漱口的时候用上一点青盐,至于寻常人家,就只能吃得起醋布。
而这种石头盐有毒是乃是常识,若非万不得已,没有人会愿意吃这种盐。
他从唐俭手里取回来这袋盐,还是经过数次提炼之后才祛除了毒性,否则唐俭也不会吃。
看见安修仁明显不信,李让也不多解释。
因为他知道不管他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都不如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有说服力。
片刻之后,安修仁道:“你若当真能彻底去除石头盐中的毒物造福大唐百姓,有你这次立下的功劳,本将可以在陛下面前保你一个子爵。”
李让朝安修仁拱拱手:“多谢将军信任,还请将军为卑职准备一些东西。”
“你要什么?”
安修仁定定的看着李让,他是不相信的李让能够做到的,但他不介意陪李让胡闹一下。
以李让这些日子表现出来的能力,值得他陪着他胡闹。
“我要一些盐矿,麻布,木桶,木炭,铁锅,还有一部手摇石磨......”
李让的嘴里像报菜名似的迅速报出一长串的工具名字。
安修仁嘴角一抽,随后应道:“可以。”
安修仁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既然决定要陪着李让胡闹,应了一声之后便起身出了大帐,亲自去为李让准备这些工具。
李让目送安修仁走远,神色平静得可怕。
他要的工具在军中并不难找,所以不到半个时辰,安修仁便领着一群唐军将士把他需要的东西搬进了大帐。
与一群唐军将士进来的除了安修仁之外,还有满脸好奇的唐俭。
刚刚走进大帐,唐俭便好奇的问道:“李小子,老夫听说你能化解石头盐里的毒性?”
李让拱手道:“见过公爷,不错,卑职确实能用石头盐制出上好的青盐。”
闻言,唐俭忍不住眉头一皱,随后满脸狐疑问道:“此言当真,用石头盐制出青盐,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李让认真点点头:“若是公爷不信,卑职愿立下军令状。”
见李让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唐俭的脸色也逐渐认真起来。
沉吟片刻后,他一脸正色的看着李让道:“立军令状就不必了,老夫听说你和修仁打赌,若能将这毒盐变成食盐,他便在陛下面前给你求一个子爵,这事儿也算老夫一tຊ份,比起我大唐有盐吃这种事情,陛下付出一个子爵不算过分。”
“卑职定然不让公爷失望。”
赌不赌的,李让并不在意,他就不信自己发明火药又活禽颉利,还从李世民手里换不来一个子爵。
这一次他之所以要铁了心提纯食盐,初衷也只是想让自己往后的日子好过一点。
反正没有加盐的肉,他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至于提纯了食盐还能造福大唐百姓,那也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最终带来的结果。
身为汉人子孙,在能力范围之内让老祖宗们的日子过得好一点,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然后,李让便在安修仁和唐俭的注视下开始忙碌起来。
见李让开始行动,唐俭便朝大帐里其他的将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李让道:“公爷,这制盐之法算不上什么秘方,让他们看看也可以,卑职也省事,不用再教他们第二遍。”
此言一出,唐俭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将秘方告诉所有人?”
李让颔首道:“卑职既然向将军提起制盐之法,那便是要将秘方交给朝廷,卑职自己篡着秘方,大唐左右不过是多了一个盐商,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唯有将秘方交给朝廷,大唐的百姓才能吃得上便宜的盐,个人之利与天下百姓之利孰轻孰重,卑职还是分得清楚的。”
李让平淡的话语狠狠的戳在了唐俭的心窝子上,他愣在了当场,眼神之中除了赞赏以外,还多出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片刻后,唐俭的情绪激动起来,就连脸色都激动得通红。
“好好好,好一个个人之利与天下百姓之利,好娃子,老夫没有看错你,如果你的制盐秘方为真,老夫就算是舍掉这块老脸不要,也要向陛下为你求一个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
此时此刻,唐俭对于眼前这个少年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这不就是他苦苦寻找的良材美玉吗?
“识大体,顾大局,有能力,心中还牵念着大唐的百姓,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遇到这样一个少年。”
说着说着,唐俭的语气都忍不住哽咽起来。
一旁的安修仁听完李让那番平淡却又不平凡的话,表情顿时有些复杂。
而当他听见唐俭竟然愿意保举李让一个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时,心里便只剩下震惊了。
老实说,以李让发明的火药之利,再加上生擒颉利之功,如果能再为朝廷献上制盐的秘方,有他和老公爷作保,从陛下手中拿到一个侯爵并不算一件难事。
但如果是世袭罔替的侯爵,那难度就不是一般的高了。
要知道世袭罔替这四个字,可比一个侯爵值钱多了。
普通侯爵,朝廷只需要养他家四代人。
但世袭罔替就代表着,这个人,这个人的家族,这个人的子子孙孙都和大唐绑到了一块儿。
除非大唐哪一天消亡,否则只要大唐还是李氏的大唐,大唐就得养着这一家子闲人。
李让没有理会激动的唐俭和震惊的安修仁,而是将大帐中的其他将士指挥得团团转。
让几个将士将他们带过来的盐矿敲碎,李让便取出安修仁给他从唐俭那顺过来的盐粒放进石磨研磨起来。
待他将自己的盐粒磨成粉末,那些盐矿也恰好被几个将士敲成了小颗粒。
叫过来一个将士接管石磨继续研磨盐矿颗粒,李让便将已经磨出来的一部分粉末用小刷子扫进木桶里,然后加水不断的搅拌。
让盐分充分融进水里,待溶液饱和之后,便将溶液倒进了另一个蒙着麻布的木桶里进行过滤。
过滤了一遍之后,溶液就变成了褐色,剩下的矿物残渣则是留在了麻布上。
这些矿物残渣大多是由硝、磷、钾之类的矿物质组成,也是让人中毒的罪魁祸首。
褐色的溶液里杂质依旧很多,需要反复的过滤好几次,直到李让过滤了第五遍以后,溶液从褐色变成了浅红色。
杂质过滤得差不多,接下来就该进行脱毒的工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