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的冬天。
收到久违的苏母的信息,这些年断断续续发来了很多消息。
安安会叫妈妈,安安第一次学会爬,安安学会走路。
苏母还是心软,还是指着他的照片,让安安学会了叫爸爸,期间也打过很多次视频给他,但他一个都没有接。
他害怕看到那双和江清宁肖像的眼睛,更害怕安安用那双澄澈的眼睛盯着他,软软糯糯毫无怨恨地叫他爸爸。
穆泽远点开视频,是安安抓着笔,趴在地上,七扭八歪地在画画,画板上已经有了两个高一点的人牵着一个小人。
安安正在给画涂上颜色,抬眼正好看到镜头,举着笔跑近,镜头一切,似乎变成了安安的视角。
她的手没有多大的力气,手机抓的不太稳,镜头一直在晃动,最后竟然用脚夹住,镜头里一大部分是她的脚,画板从上半部分漏出来。
她手上的画笔一直在挥,指着两个稍高些的人,口齿不清地念着:“爸爸、妈妈。”
最后听见“哐当”一声,画面陷入一片黑暗,视频也戛然而止。
穆泽远看着手机黑屏上自己苦涩却又带着笑意的脸,缓缓将手机翻转,叩倒在沙发上。
自己则起身,看着挂在落地窗前一串木牌出神。
木牌上大半都是江清宁的名字,另外的小部分是安安。
写有他名字的那两块,他没敢挂上去,他怕见到他们的名字在一起,江清宁会生气。
这一年时间里他去了寺庙很多次,求安安无病无灾地长大,求江清宁能够进他梦里看他几眼,求江清宁下辈子得偿所愿。
他不知道究竟佛祖能不能听到他的话,他也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经常在寺庙一呆就是一整天。
庙里的方丈撞见他好几次,见他总是求那么几件事,会告诫他几句:“太过执着不是件好事,既然前缘已断,也不必强求。”
穆泽远嘴上应下,下次去依旧是求同样的事。
方丈也不再劝,只是顺着他的意让他抽一张签。
签文是完全不相干的两句话【命里无时莫强求,那人在灯火阑珊处】
穆泽远看着方丈,急切地想要一个解释。
却只得到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缘来缘往,皆是命中注定。”
微风拂过,木牌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也将穆泽远的思绪拉回。
安安在慢慢长大,好像所有人都在慢慢地往前走。
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江清宁死的那天晚上,被禁锢在那片血泊之中。
没有人能够救他。
穆泽远站在落地窗前出神,他整个人瘦的不像样,精神状态也很差。
手指都细的吓人,连戒指都需要固定环才能套牢。
江清宁的那枚戒指被他做成了项链挂在脖子上,此时突然毫无预兆地松动,掉在地上。
一声闷响,穆泽远蹲下身去捡,起身时却只觉得头晕目眩,勉强扶着手边的书柜站稳,却将装着两人合照的相框打落在地。
玻璃碎片四溅,他伸手去捡,却看见合照背后藏着两张没有兑现的机票。
目的地写着布里斯班。
那是他们没有成行的蜜月旅行。
……
十二月的布里斯班,正是盛夏,炎热又潮湿。
穆泽远穿着不合时宜的衣服落地布里斯班机场,没来得及感慨巨大的温差,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举着他名字的牌子。
或者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举着牌子的人。
她穿着简单的一件白色吊带搭配牛仔短裤,脸上挂着笑,左手举着牌子,右手向他招手示意。
那分明是——江清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