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敛知道傅寒声愿意和她打电话,还高兴了一下,只是她的电话打过去,等了好久,傅寒声才接电话。
江敛轻声开口叫他:“傅寒声?”
江敛的声音干净,有种江南女子的婉约和软糯,却不显得黏腻,干净清透,吐字清楚,说起话来有种沁人心脾的舒服。
好半晌,江敛才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傅寒声低哑的一声“嗯”。
江敛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傅寒声那种泉水一般的声线了。
她莫名的有些难受,知道傅寒声的状态不好,还是小心翼翼的征求他的意见:“我可以和你多说几句话吗?”
傅寒声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你说吧。”
江敛:“之前陆尽明问过我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可怜你,才这么关心你。”
江敛顿了一下,才放缓声音说:“不是可怜,只是心疼你。”
她终于知道当时陆尽明那么说,她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了,可怜只是用于形容某些人处于不幸的境地,事不关己般的感叹一句,心疼更多的是对对方的感同身受,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想替对方受难。
时间没有让傅寒声忘记痛,而是习惯痛,他身居高位,并没有谁敢和他说心疼两个字。
可江敛却没忍住。
她道:“你快点好起来,你还答应教我做饭的。”
病房内的窗帘被陆尽明拉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外头灼眼的日光照射进房间内,像一条光带,映得傅寒声的侧脸如同霜雪,眼睫垂落出清晰修长的弧度。
他喑哑的嗓音克制着体内阴鸷涌动,开口道:“会好起来的。”
江敛紧绷的小脸这才得到了缓解似的,下颌线松弛下来。
江敛:“那我等你。”
傅寒声因为病情发作变得冷漠的态度,都没有把江敛的热情给摧毁。
她甚至不知道傅寒声明天到底能不能回来,但还是让傅寒声请的厨师往冰箱和厨房里填了大量的食材。
像是真的打算让傅寒声好好教她下厨一样。
很有分享欲的厨师还和江敛热情的说了一些傅寒声会喜欢的菜品。
但是她从陆尽明的口中得知,傅寒声的状态还是很不稳定。
郁期最常见的反应是失去对日常活动的兴趣,感到疲劳和迟钝,过度抑郁的态度会让人失去自我控制,或是陷入幻想。
傅寒声的病是后天的,本应是有治愈的希望,但在早期的错误“治疗”中,让这个希望日渐渺茫起来。
江敛本来以为第二天等不到傅寒声出院了。
但第二天晚上的时候,陆尽明却通知她来接人。
江敛连衣服都没换,就来医院了。
陆尽明:“你在这等着,我还要带傅寒声做检查。”
江敛乖乖点头,莫名给陆尽明一种她在接自家小朋友回家的感觉。
陆尽明哑然失笑,去给傅寒声做检查。
江敛在外等着,收到了周野的消息。
周野还不死心,把有关于傅寒声的一众八卦传闻,都一股脑的给江敛发来。
#十多年前轰动全国的绑架案真相浮现,真凶下场凄惨,入狱后家破人亡#
#京城傅家最年轻掌权者上位,傅家旁支无人置喙,小道消息流出,当年傅思淮独子竟是险些被夺家产#
江敛给周野回复了几个代表无语的点点点。
周野上瘾了似的,又给她发了几条社会新闻。
#双相情感障碍患者发病时家暴妻子#
#十年爱情长跑结束,竟是因为女方发现了对方患有精神疾病#
江敛一脸麻木。
她给周野发了一行字,直接让手机那头的周野破大防。
【哥,你好像那个村头嗑瓜子的八婆。】
周野:“……”
他气得以一个“曹操盖饭”的姿势,直接把手机啪到了桌子上。
给边上的队友吓得一激灵。
可怜的辅助小声问边上的另一队友:“谁又惹他了?”
队友白眼一翻:“你说一终极妹控,谁能把他惹到敢怒不敢言。”
……
傅寒声做完检查,等结果的时候,江敛终于在陆尽明的办公室见到了傅寒声。
只是江敛在外头,隔了一大块的隔音玻璃,即使是听不到傅寒声的声音,江敛依旧眸子亮闪闪的和傅寒声打招呼。
陆尽明扭头,顺着傅寒声的视线看向江敛。
江敛漂亮的面孔宛如冰雪消融,连唇瓣拉开的弧度都格外的明亮。
陆尽明往椅子上一坐:“行了行了,别看了,问你几个问题,没问题就可以和她回去了。”
陆尽明打开手边的笔记本,也没指望傅寒声会回答这种废话,便直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江敛的?”
他很早的时候就接手了傅寒声的病情,因为两人的关系亲近,傅寒声也愿意说的更多。
陆尽明知道儿时的傅寒声能那么快调整好心态,骗过那些医生走出监禁,多亏了江敛。
他后来建议傅寒声多和江敛接触接触,他知道江敛有些怵傅寒声之后,便提了个很靠谱但听起来却像个馊主意的意见。
——让傅寒声在网上披个皮,也能和江敛多聊聊。
本来,江敛真的只是一味药罢了。
“我不知道。”傅寒声回答陆尽明的问题,他垂着眸,像是在喃喃自语:“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我的幻觉里,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父母了。”
陆尽明追问:“那之后的幻觉里都是谁?”
“她。”
他们现实中也见过很多次,或是在家宴上,或是逢年过节的拜访。
有一次傅寒声在庭院外遇到了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吹风的江敛。
她听到有人的脚步声,睁开眼睛来,待看到来人是傅寒声之后,连忙站起来,规矩的宛如一个教养极好的乖孩子。
她悻悻然的憋出了一句:“小叔好。”
这是江敛在长大后第一次和傅寒声独处,没有任何外人在侧。
他看出来了江敛很不自在,所以就只问了一句:“你和傅枕言怎么样了。”
他只不过是随便一问,但是却让江敛不知所措了一会儿,脑子转了好一圈,才回答了一句挑不出任何差错的话。
“他挺温柔的,对我也很好。”
傅寒声顿了很久,才说了一句。
“那就好。”
办公室内,陆尽明用笔帽挠了挠下颌,问道:“你怎么不和江敛说你就是当初的小哥哥,说不定还会对你更亲近一点。”
良久之后,傅寒声才开口:“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很怕,再亲近,知道当年那个人是傅寒声,也亲近不起来,毕竟外头传的流言,都是真的。”
傅寒声的眸子幽黑而深邃,很难让人从其中辨别出什么情绪来。
陆尽明却笑了一下,在测试表上的思维一项,勾上了正常两个字。
的确,傅寒声这个人,外人敬仰于他的成就,圈内人忌惮于他的权势。
陆尽明把笔放下之后,视线越过了傅寒声的肩头,看向了在走廊上乖巧等着,还时不时朝这边看一眼的江敛。
陆尽明却一针见血的道:“你在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