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了回程的马车,晏瑾然依旧是那幅生人勿近的气场,楚辞龄坐在车架上,却也是忧心忡忡。
知道晏瑾然心情不好,周安驾车速度也慢了下来,渐渐靠近了京都城,官道上竟也多了些行人。
只是数量实在是有些多了。
楚辞龄注意力很快被他们转移,每个人都一副神情疲惫,步履蹒跚的样子,甚至几乎四个人中,就有一个是被搀着走路的,看样子倒不像累了,更像是病了。
走到城门口,已经是快下钥的时候,再过一会儿,城门关闭,他们便进不来了。
只是此时此刻,也有不少人被拦在城门外头。
因为人流变多,马车行驶的速度也渐渐变得缓慢,快要进城的时候,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被守门的侍卫拦下。
那侍卫一脸的不耐烦,一杆长枪直接挡在他们面前。
“别挤了别挤了,你们手上没有文牒,是不可能放你们进京城的。瞧瞧你们的样子,若是进了京,凭白污了哪家贵人的眼,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边还有路人窃窃私语的讨论:
“听说他们都是逃难来的京都,周边好像几座城池都有瘟疫,死了不少人呢!”
“啊?那他们身上会不会也不干净啊?可别把瘟疫带进京都城了!”
“真是可怜。”
“可怜什么啊,我们快走,可别真有瘟疫。”
周安的听力不错,把这些话悉数转达给楚辞龄的时候,语气也阴沉了不少。
没想到他们出一趟城,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简单跟晏瑾然汇报了一下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晏瑾然正沉默着,守门的侍卫已经认出了他们的马车。
“王爷,您回来了!”
直接拨开人群,给晏瑾然的马车开了一条路出来,那侍卫满脸堆笑。
“您辛苦了,其实不用急的,小的知道您出城了,即使到了下钥的时间,小的也会等着您,不会拦您。”
听到他谄媚的声音,周围的流民也都反应过来,零零碎碎的讨论四处响起。
“这是王爷,那是贵人啊。”
“是当官的吧?”
没讨论一会儿,便有反应快的流民已经扑了过来,扒住晏瑾然马车的窗户。
“王爷,您府上还缺人吗?我可以做苦力的,我什么都可以做!”
有了一个开头,更多的流民扑过来,开始拍打晏瑾然的马车。
“大人,求您带我们进城吧,我们什么都可以做的。”
“大人!救救我孩子吧,求您放我们进去吧!再不医治他就要死了!”
“王爷”“大人”的叫喊声此起彼落,就连周安和楚辞龄都差点被拽下车。
侍卫见这样的情况纷纷举起手中的枪,对那些流民怒目而视。
“你们要造反不成?知道车里的是谁吗就敢拦?快走!都走走走!”
直到护卫把马车团团护住,真的没人再敢上前,那侍卫才擦了擦头上的汗,走到车帘边请罪,声音细听之下有些颤抖:“王爷,您可千万别跟他们置气,都是一些贱民,别怪罪,别怪罪。”
晏瑾然声音低沉:“嗯。”
侍卫大喜,还想再搭话,周安已经扯起了手里的缰绳,直接驾车进了城中。
进城后才发现,不止被拦在城外的,京城中也进了不少同样风格打扮的流民,只是不知他们是从何处拿到了通关文牒,被放了进来。
楚辞龄看的心里不是滋味,小心翼翼的看向身后的车帘。
“王爷,城中流民好像比往常多了许多。”
晏瑾然也掀开窗帘,一双纯黑的眸子透过马车的车窗看着这些绝望的流民。
过了这一段热闹的大街,晏瑾然突然出声:“周安,你派人去查查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多的流民蜂拥而至。”
周安领命,直接传了信出去,等他们回到王府,已经有人前往书房上报。
“王爷,京都周边城镇生了瘟疫,而且正在逐渐扩张。不少人前来京都寻医问药,但路上往往就已经被耗光了积蓄,或者干脆被山匪劫去,京都流民增多,也是这个原因。”
“原来他们不是一开始就没钱啊!”周安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恍然大悟道。
晏瑾然淡淡瞥了他一眼,他立刻站的端正,不敢再出声。
楚辞龄一开始便跟着他们回来,现在也在晏瑾然的书房找了个角落站着,充当一个旁听的身份。
只是听着这人的汇报,楚辞龄的心里始终是有些难受,忍不住从阴影里站出来,楚辞龄行礼,
“王爷,奴才有另外的事要请王爷裁决。”
自从楚辞龄跟着晏瑾然做事,还鲜少有这么正式的汇报。
晏瑾然看得新鲜,勉强搁置了刚才的话题,转而询问楚辞龄:“你说说看是什么事。”
楚辞龄站直,却还是低着头,不敢看晏瑾然的眼睛。
“奴才以为,咱们摄政王府已经许久没有翻新过了,王爷勤俭,但摄政王府也该符合王爷的身份,京都人口日益增多,若是摄政王府显得老旧,恐怕会有损王爷形象。”
晏瑾然眯起眼睛打量着楚辞龄,没有给出答复。
周安见楚辞龄被如此盯着,忍不住心里发毛,伸出手指勾了勾楚辞龄的衣服,小声提醒:
“你这时候提什么翻新宅子啊,王爷今天已经够烦心的了。”
“你倒是说说看,你想怎么翻新?”晏瑾然只当周安没有出声,看着楚辞龄的目光带上两分笑意。
楚辞龄轻呼一口气,把自己刚才的设想和盘托出:
“王爷,不如就请那些流民前来做工,我们按日发放薪酬,管一顿午饭,另早晚施粥,夜晚给他们搭个棚子休息就是。
那些流民多从外地过来,此时想要在京城扎根,必定会在王爷面前好好表现,不敢懈怠。这样工钱也能省下大半,也算是节省王府开销。王爷以为如何?”
晏瑾然轻笑一声,却难得没有开口嘲弄。
“江若松,你倒是心善,自己的父亲在流放之地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