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病,就是三日。
她想照顾,却被春桃隔绝在外。
很奇怪,春桃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仇人。
趁着春桃不在,沈知弱还是溜了进去。
“你来了啊?”
此刻躺在榻上的谢书安脸色苍白如纸。
沈知弱忍不住去探他的脉,谢书安却选择拒绝。
“能教你的,我都教你了。”
“能帮你的,我也帮你了。”
“日后,还有人护着你。”
说话间,他又轻声咳嗽起来。
沈知弱不解,“你身体不舒服,还在胡说什么?”
“那样的我,你都救活了,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
他看着她眼底都是愧疚,“对不起,三年了。也够了。”
“知弱,你不必来看我,也不用再为我惋惜。”
沈知弱不懂,“谢书安,你能救我为什么不能救你自己呢?”
正说话时。
她被春桃拉了出去。
昔日张扬跋扈的小婢女,今日满脸都是泪。
“我且问你,为何,要让那个人进药王谷,刺激我家主上?”
沈知弱还没反应过来。
“原本他还有一年时间的。”
“从前,你便不愿意嫁给他,非要自己择婿。”
“不愿意便不愿意,何苦勾的我家主上,这般受尽相思磨折?”
沈知弱还是一脸疑惑。
春桃越哭越伤心。
“就连你中毒,他都愿意一命换命。”
“我只想问你,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他?”
“谢春桃!”
室内传来男人怒气,但却又虚弱的声音。
沈知弱怔在原地,“什么一命换一命,你把话说清楚。”
春桃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三年前,主上那般费心,给你研制治伤的药也就罢了。”
“你怎么就不想想,你三年前中了那样的毒,怎么可能好的起来?”
沈知弱只以为是谢书安医术高超,从未想过其他缘由。
春桃一字一句道,“是主上,用了秘术,换血,一命抵一命换来的。”
“他能撑到今日,已经是尽力了。耗尽心血了。”
“你还质问他为什么不救自己。”
沈知弱没想过会是这样,“为什么我,我会不知道。”
春桃抹了一把眼泪,质问她。“时至今日,你还是想不起来,他是谁吗?”
沈知弱恍惚想起来,她年少尚在太学时,曾经定下过一门亲事。
不过后来她看上萧瑾之后,就缠着父皇,更改了婚约。
“他是谢太傅之子?”
与她有过婚约的,确实只有这一位。
沈知弱皱紧眉头,心底涌起愧疚之情,“他当时为何不说?”
“你不喜欢他,你喜欢萧瑾闹的沸沸扬扬,你觉得我家主上,是强人所难之人吗?”
“后来,西周国破,他辗转各地寻你,钻研医术,只为有朝一日能帮你,这些你通通都不知道。”
沈知弱站在门口,想要上前,却又硬生生止住。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谢书安。
心底像油煎一般难熬。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好像又要失去一个亲人。
“他,他会死吗?”
沈知弱止住脚步看向春桃,想伸手擦她脸上的泪珠,却发现不合时宜,颤抖的手,又放下了。
春桃咬唇痛哭,“气血耗尽,等同于耗尽寿元,怎么能活?”
她闭了闭眼,掩住眼底的悲痛,还是决定进去。
躺在床上的谢书安故意别过头,不忍看她,像是觉得难堪。
“谢书安,我要是你,喜欢就得去说啊,磕破了知道痛了,我说不定就喜欢你了。”
沈知弱低头给他掖了掖被子,想起那三年的坎坷,从未想过,还有一个人,在暗中默默为她付出一切。
“你一定不会不要我,不会弃我不顾的,对不对?”
谢书安似乎知道,沈知弱是在安慰他,惨淡笑了笑。
“情爱这种东西,最是说不准。”
“知弱,你不会喜欢我的。”
“就像我喜欢你一样,飞蛾扑火。”
他嗓音依旧温润,气息却不稳,“要是让我看着你死,我宁愿,我先死。”
沈知弱没忍住碰了碰他的脸。
“你一个人可以活更久。“
谢书安满足的笑了笑,“我一个人活那么久做什么?”
“这三年,已经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知弱,好好经营药谷。”
“就把我葬在药田底下,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沈知弱温声同意,“好。”
谢书安笑了笑,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我说说而已,谁要你一辈子守药王谷。”
“按照我的药方,继续给他开药,只要你在,他会好的。他能护你。”
“知弱,我救你,只是想看你好好活着,不想你死,是我怕我先痛不欲生。”
他声音微弱,缓缓又温暖人心,“我做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我自己。”
“我贪图你,又得不到你。”
“那三年我疯了一样找你。”
“我们能有三年时光,我真的很高兴。知弱你抱抱我吧,”
沈知弱泣不成声。
“哪有你这样的人。”
“明明是个极好的人,却把自己说成坏人。”
沈知弱低头,眼泪一滴滴滚下来。
“下辈子,一定要早早遇见我,别傻乎乎的将我让给别人,我一定不负你。”
谢书安纤长的眼睫轻轻颤抖,忍不住抬手,想擦掉她脸上的泪珠,“好,别哭了。”
犬戎三年见证了人性。
这一刻,她恍惚又相信了有人会真正待她好。
“谢书安,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人啊?”
他笑了,“后悔了,是不是?”
沈知弱点点头,”后悔了。”
谢书安何尝不知道,她是在哄他。
她做的决定什么时候后悔过。
他不是没做过补救的办法,骄傲的小公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
又怎么会回头。
哄他的罢了。
萧瑾推门找沈知弱的时候,恰好就看见,她趴在他怀里这一幕。
身后的春桃也没有阻止。
只是冷冷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