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很暗,余晚之看不清对方的脸,加之对方蒙着面,只隐约觉得对方有一双锐利的眼。
“那可怎么办呢?姑娘要找人,不去一趟怎么行?”
楼七思索片刻,“你将人给我带回来。”
“那恐怕不行。”余晚之当即拒绝。
话音刚落,楼七的匕首再一次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余晚之垂眸看着脖颈间的匕首叹了口气,“姑娘略显急躁了,我的意思是,人还没醒,轻易挪动不得,不过你要是死活不论,那我倒是可以给你带过来。”
习武之人视物力较常人更佳,楼七看见她脸上淡定的表情,思忖片刻道:“你带我去,到时候你引开沈让尘的人,我进去看。”
说罢掀开了车帘。
余晚之看见川连倒在车辕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楼七拎着川连的后领将人往车内一扔,余晚之赶忙伸手去探他鼻息,见呼吸平稳,倒是松了口气。
车帘搭在一旁也没放下,楼七架着车,头也不回地说:“别想耍什么花招,你一个大家闺秀,即便跳车逃跑,我也能片刻就追上你。”
这人短时间内不会杀她,至少在见到她要找的人之前不会杀人,况且看样子也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敲晕了坠云和川连。
这样一想,余晚之胆子也大了起来。
“那……若是我大喊救命呢?”
楼七笑了,“你倒是有趣得很,你可以试试看。”
“还是算了。”余晚之理了理袖子,“万一你真给我一刀,那我就得不偿失。”
楼七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怕吗?”
余晚之往车壁上靠了靠,“怕也不能改变我目前的处境,在你准备杀我之前,我暂且是不怕的,你若是想杀人灭口了,记得提前通知我一声,我也好有个准备。”
楼七轻“哼”了一声,架着车不再说话了。
夜空无星,但满月高悬,已是十月十六了。
天凉以后夜间少有人行走,加之近来又出了命案,城西这一片更是冷清。
马车逐渐接近医馆,余晚之不由紧张起来,若这人发现医馆里不是她要找的人,不知道会作何反应,倒不如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
“前面拐个弯就到了。”余晚之说:“只是我有些好奇,不知姑娘大张旗鼓地找一个寡妇做什么?”
“寡妇?”楼七诧异道。
余晚之颔首,“没错,我的车夫从金水河里救上来的就是个寡妇。”
楼七一拽缰绳放慢速度,回头看了余晚之一眼,说:“哼,想用这招来唬我。”
余晚之八百个冤,“的确是个寡妇没错,我也好奇怎么沈让尘紧盯着不放,连姑娘你也这般关注。”
“别想套话。”楼七悠悠地说:“知道得越多越短命。”
马车拐过弯,医馆已近在眼前。
楼七放慢了速度,谨慎地看向四周。
到了医馆门口,马车却没停下来,径直往前走去。
余晚之好心出言提醒,“走过了。”
楼七没答话,却忽然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子,马儿受惊,顿时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余晚之没坐稳,在车厢中被甩了一下,她急忙扶住车窗,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只见相接的房檐上有一个奔走的身影,速度极快,几乎与马车并驾齐驱。
咻——的一声,那人朝天发出一声信号。
楼七又是一鞭子,马车加速,却始终甩不掉那人。
她略一思索,放开马缰,把余晚之从车厢里捞出来,“倏”地一下就跳下了马车。
楼七如履平地,余晚之却不行,落地那一下脚踝一痛,定然是崴了脚。
楼七带着她依旧能跑得很快。
余晚之脸上撞着风,“你掳走我反倒是拖住了你自己,不如放了我你自己逃跑。”
“你当我傻?”楼七脚下不停,“放了你他们就再无忌惮,可用箭围杀我。”
楼七掳着她在巷子里跌跌撞撞地穿梭,余晚之勉强跟上,脚上疼得直吸气。
“能不能……嘶……歇一歇?”
“闭嘴。”楼七低声呵斥。
后面的房檐上隐约响起了踩瓦声,听人数还不止一人,应该是对方的支援已经到了。
余晚之只觉得再这么下去,她没疼死也得累死,抓着楼七的袖子低声说:“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楼七问。
余晚之指着前方,“这条路我熟,前面右拐走两个路口之后左拐,一直走就是吏部郎中宋卿时的府邸,沈让尘的人即便再厉害也不敢无令潜入朝廷命官的府邸,没得到沈让尘的命令之前他们不会进去,这是你能争取到的时间。”
楼七不信,“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的陷阱。”
余晚之咬着牙忍痛,“这一路过来都是你选的路,我若真要请君入瓮,怎能事先预料到你会往哪个方向逃?”
楼七如此一想,倒是有些道理。
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楼七当机立断拐进了余晚之所指的那条巷子。
倏——
一支羽箭钉在了地上。
“你看,他们根本就不顾我的死活。”余晚之喘了口气,“你抓了我也没用。”
楼七道:“那可不见得,要是没有你,刚才那一箭应该往我身上射。”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楼七加快了脚步,宋府近在眼前,楼七挟着余晚之,几下就翻进了宋府后院。
楼七正准备往里冲,余晚之竖起食指压在唇上,静静听了片刻,外面的追兵果然停了下来。
“跟我来。”余晚之低声道。
她脚上已经疼得麻木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楼七直到现在才发现她受了伤,刚想开口询问,余晚之又给了她一个噤声的手势。
楼七跟在这女人身后,见她轻车熟路东窜西窜,出入如自家一般熟悉,甚至哪里有人夜间巡逻都十分清楚,心中又生出几分疑惑。
若这女人想害她,就不会带她甩开追兵,但以她对这个地方的熟tຊ悉程度,实在是难免让心心生怀疑。
思索间,两人停在了一扇上了锁的门前。
余晚之指了指门上的锁,低声问:“你能打开吗?”
楼七提刀就要砍,余晚之连忙抓住她的胳膊,“动静太大了。”
楼七想了想,伸手从余晚之头上取下一根簪子,在门锁上拨弄,那簪子稍微粗了些,用起来不太称手,捣鼓了许久打不开。
夜巡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夹杂着两个男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余晚之急出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