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阁果然也不晓得家庭成分的事,疑惑地问道:“老叔,你说我姥爷是国军团长?这事我咋不知道啊?”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妈能到处嚷嚷吗?这不最近村里都在传这个事,这才闹得人尽皆知。我猜啊肯定是方世林那个坏胚传出来的。”
东阁还是有点疑惑,追问道:“这事我都不知道我岳、方世林咋知道的?”
“这就闹不清了。总之这个事你看开点,我知道你脾气耿,万一想不通去闹那不是越闹越大吗?”
“不会,我又不是我爸。”
“对头,你这脾气是耿了点,但也不是好赖不分的人,所以我才跟你提一嘴。总之好女人有的是,赶明儿叔再给你说一个。”
“个人出身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成分的问题我不在乎,至于小芳的事那也是个人选择。
“何况我本来对她也没什么感情,无非是丢了点面子罢了。面子都是自己挣的,别人也给不了。”
“嗯,你能想开啊我就放心了,要不咱爷俩对脾气呢。”
虽然嘴上说得敞亮,但要说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东阁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干出点成绩,至少老东家丢掉的面子得靠自己给他挣回来。
叱,轻卡停在了东阁家的门口。
低矮的土坯墙,木板钉的栅栏门,门口还堆了一个土坯影碑。
三间泥瓦房,西房山还配了一个马棚。
东方武帮着东阁把衣服搬进屋里,搁在大炕上东阁果然翻出一条牛仔裤塞给他。
“叔,拿去穿。”
“这哪行?你这还没开张呢。”
“一条裤子,你忘了咱俩小时候穿一条裤子了。”
东方武也乐了,没再拒绝把牛仔裤搂在怀里,拍了拍东阁的肩头鼓励了一句。
“阁子,好好干,我看好你,将来说不定就跟着你享福了。”
送走了东方武东阁第一时间来看老娘,刚进了院子门就瞧见东方亮正在碾药材。
他愣了一下后突地暴跳而起,脱了鞋就奔了过来,照着东阁的身上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揍。
东阁把手里的皮包高高地举起来大叫道:“我买奶粉去来。”
东方亮压根就不信,鞋底子拍得更加响亮。
闻着动静的冯桂珍出了门来大声喝住tຊ。
“东方亮,你给我住手。”
东方亮这才停了下来,穿上鞋啥话也不说,自个人生着闷气继续碾药。
冯桂珍心疼地上下观看,东阁安慰道:“妈,我没事,就让我爸打我一顿吧!省了他去跟方世林喘气。”
冯桂珍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你都知道了?”
东阁点了点头,冯桂珍安慰道:“这事是妈不好,要是提前跟他们通个气也不至于让你经历这一遭。”
冯桂珍说着话竟抹起了眼泪。
东阁扶住母亲反过来安慰道:“妈,这又不是你的错。我姥爷那事我不晓得怎么说。
“但如今都改革了这些往事就让他随风散去吧,说不定那方世林也只是找个借口罢了。”
冯桂珍没有听出儿子话里的言外之意,她拉着东阁进了屋。
“妈,奶粉我买到了。”
东阁一边从包里取出奶粉一边说话。
“还有一些麦乳精,你每天喝一点,一会儿你把奶粉给我大嫂拿过去,有一袋是大人喝的。”
冯桂珍却盯着东阁的皮包说道:“你这包挺贵的吧?”
“这不是我的。”
东阁便将在外面遇到的事当成闲话和老妈叙叨起来。
“你爸常说,做郎中的就相当于从阎王爷手上抢人。”
冯桂珍感慨地说道。
“对于病人的感谢不能推却,不然容易积累因果,但你遇到的这人也忒大方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又一想,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是我遇到这事也会把这当成救命的恩情好好地答谢人家,所以我也就没有太客气。”
冯桂珍点了点头,“妈相信你有分寸的人,但记住,咱尽量不欠人情债。”
东阁郑重地点了点头,继续闲扯一直留到晚饭。
吃饭的时候冯桂珍笑呵呵地把奶粉拿给刘玉兰。
东方亮见了奶粉也就没那么大怨气了,但对东阁还是采取着冷战态度。
东阁自然了解老爹的脾气,也就没有给他搂火。
回到家东阁将牛仔裤归类,按照款式和码号一一分类,各自打包,亢奋了半宿才悠悠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东阁便兴冲冲地来到生产队找到队长东方玉,一见面他就直入正题。
“二姑,你认识工商部门的同志吗?”
东方玉警惕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这不是改革开放了吗!我想做点小买卖。”
“打小你就野,你做什么买卖!”
东阁没听出语气,当成疑问句兴高采烈地回话道:“我卖衣服。”
东方玉抄起手上的东西就要揍,一看是把铁锹扔下后顺手拿了个树杈子追着东阁就跑了下来。
一番鸡飞狗跳后东方玉严肃警告道:“咱们这文件还没下来呢,你给我安分点,回去干活去。”
东阁苦着脸只能先去生产队干活。
或许是因为成分的问题,冯桂珍对东阁兄弟几个要求极为严格,那是一点出格的事都不让干。
老娘也不是支持他做生意,主要是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东阁是个顺毛驴。
东阁是万万没想到,就差这一哆嗦了却在二姑这碰了壁。
要说去偷着卖东阁那是真不敢,真要出点事爹妈这不好交代,再因为成分问题这一大家子不跟着遭罪吗?
一时无奈东阁只能按捺下来,老老实实地在生产队挣工分。
没想到老方家退婚反而成了幸事,不然的话这再一结婚,里外都得跟着抓瞎。
看到东阁回来生产队干活,几个好兄弟围了上来询问。
最支持东阁的工友、西河村村民洪雁询问道:“阁子,啥情况,你不是要做买卖吗?”
东阁郁闷地说道:“之前我啥也不懂,原来做买卖得办证,不然的话就是投机倒把。”
“那你办去啊?队长不是你二姑吗?这还叫事啊?”
“你瞎啊,没看刚才二姑追着我揍。”
另外两个工友都是同村,一个叫东山,东阁的堂兄。另一个叫张力,同龄发小。
这俩人听到这儿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只有西洪雁笑不出来,他紧张地问道:“你不会坑我们吧?”
张力顿时训斥道:“你放的什么屁,滚犊子去。”
东阁也郁闷地说道:“我坑你?我怎么坑你,我房子都盖好了,要不你住我家去?”
洪雁好歹宽了点心,继续问道:“那你衣服怎么办啊?”
“先撂着呗,等文件下来办了证我就去卖。”
“不是,那得等猴年马月啊?”
“你要着急我先匀你点衣服行不?”
“我要衣服干嘛啊?我要钱,那啥,分红我不要了行吧,你把本金还我得了。”
东山顿时训斥道:“大雁你落井下石啊,我兄弟这还没开张呢他上哪儿找钱还你。”
“那有钱盖房没钱还账?”
“我特么抽……”
东山伸手欲揍却被东阁拦了下来,他好言劝道:“大雁,你容我一阵儿行不,最晚清明我指定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