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的祖宅位于曼哈顿的上流住宅区,占地一千多坪米,是古老的欧式建筑,城堡一样的宅子,屋里也有一个国王似的老爷子。
老爷子性子倔,重病也不肯往榻上躺一躺,坚持要坐在客厅等孙子,媳妇白氏站在一旁劝他,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气呼呼道:“我还没老得要整日往榻上躺,对了,那小丫头会不会一起来?”
听老爷子提起叶初夏,白氏精致的柳叶眉顿时蹙紧,微微不悦道:“爸,那等人家出来的姑娘,不会有什么好人,您还是别对她太上心了。”
老爷子白了她一眼,“什么那等人家?叶家在Y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再说我看小丫头人就实诚,在伦敦进修期间,每隔一个月就要来拜访一次,现在的年轻人,谁不是见不得老人?”
白氏撇撇嘴,不再说话。当初容君烈要娶叶家六小姐,她是怎么也不同意,但是孩子长大了,除了那件事外,其他的事都不肯听她的。结果怎么着,订婚宴席上,新娘子跟人跑了。
他们容家还从来没这么丢人,后来叶家为了赔罪,让叶初夏代嫁。她是怎么也瞧不上她,只是儿子铁了心要结婚,她也不能让容家蒙羞,只好答应了。
说话间,院门外响起引擎熄火的声音,老爷子喜出望外,连忙站起来,立在一旁的白氏急忙伸手搀住他,“爸,您不舒服,就坐着别动,让小辈的进来看您。”
容老爷子不听她的,急着往外赶,走到大门外,只看到司机开门下车,然后就没了动静,他拿起拐杖指着司机,问:“他们人呢?”
司机有些胆怯,他瞧了一眼白氏,吞吞吐吐道:“老太爷子,少爷说还有些公务没处理,等处理好了再来看您。”
容老爷子闻言气闷不已,他想了想,又问:“那小丫头呢,她也没空吗?”
司机又瞧了一眼白氏,容老爷子气得不行,一杵拐杖,怒声道:“我问你话呢,你老是看她干什么?我还没死,你们就要什么都瞒着我?”
“我去时就只看到了少爷跟叶家六小姐,没有看到少奶奶。”司机胆战心惊回道。
“什么,你说君烈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白氏眉毛都拧成一团了,当年容君烈为了这个女人伤情了许久,她现在还有脸回来?她就说叶家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果不其然。
酒店里,容君烈刚结束了一场视讯会议,他伸伸懒腰活动筋骨,总觉得少了什么,他抬眼一看,就见到正在厨房里弄宵夜的叶琳,他怔了怔,垂下眼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琳做了些简单可口的饭菜,拿托盘端过来时,才发现视讯会议已经结束,而容君烈正看着窗外的灯柱发呆,她很是惊奇,因为以前的容君烈从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发呆上。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回神,她笑道:“君烈,你在想什么?快过来吃饭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牛腩面。”
饭桌上,叶琳像他们热恋时一样将碗里的牛腩夹给容君烈,筷子刚伸了一半,容君烈已经下意识移开碗,叶琳的筷子就这样尴尬地僵在了半空中。
容君烈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可能伤了她,他吃面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望着她,目光深沉,“琳琳,我已经许久不吃牛腩面了,以后你也别再做。”
“为什么?”叶琳收回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金黄色的面条,顿时没了胃口。
容君烈没说话,三两下将碗里的面条吃了干净,拿纸巾擦拭嘴角时,他说:“琳琳,有些东西固然美好,但是人的口味会变,不会一直停留在过去。”
“啪”叶琳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她连忙弯腰去捡,只听容君烈又说:“所以你应该了解现在的我,而不是借回忆来勾起我对你的怜惜,你知道的,不管你做什么,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变。”
叶琳一颗心本已经跌进谷底,听了他的话,她心里又冒起喜悦的泡泡,她直起腰来,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容君烈,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是说你依然像以前那样爱我,那……小叶子呢?你们相处三年,难道你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芥蒂的是他对小叶子的不同。
容君烈双眸迅速掠过一抹迷茫,他微微眯起眼睛,有些不悦道:“那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叶琳的俏脸愀然变色,好一句与你无关,为什么她觉得他此刻的强势,其实是在掩饰他的心虚,他已经对小叶子产生了感情。如果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此刻就不该追问。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更管不住自己的嘴,“君烈,这怎么会与我无关,如果你对小叶子有了感情,你们不离婚,那我在算什么?”
容君烈心情本就烦躁,刚才听她提起叶初夏,他还耐着性子跟她说话,但现在见她一副自己对不起她的模样,他就恼恨不已,他站起来,声音冷沉的说:“当初我给了你机会光明正大,是你自己不要,你丢弃的东西难道还不允许别人拥有么?”
这是他们重逢后第一次争吵,叶琳气红了眼,她觉得很委屈,眼泪不自觉地滑落下来,“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君烈,三年前,你爱得自私,不肯表露半点对我的感情,三年后,你也一样自私。”
叶琳说完,拉开椅子就向房门奔去,她不能再留在这里,多留一分钟她都会崩溃。
容君烈看着她迅速消失在房门后的倩影,眉头拧在一起,心似被她掏空了一般,他刚才才绝决地将一个女人扔在飞机,难道现在又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爱的女人离他而去,然后再等三年又三年……
他双拳紧握,挣扎了一会儿,他拔腿就追出去,他不能再失去她,追到电梯前,他看到电子屏幕上的数字不停向下,他的心也跟着沉进深渊。他一拳砸在墙壁上,恨死自己了。
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抽泣声,他喜出望外,急忙转过身去,就见叶琳站在不远处,满脸泪水地看着他,她说:“君烈,怎么办?我爱你,就算你恨我怨我,我都不能放弃你。”
容君烈心底震颤,他大步向她走去,然后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入怀里。
叶初夏一边叫着“君烈”一边冲出房间,她跑得太快,没有看到房间外那一地的障碍物,在一道清爽男声惊呼“小心”中,华丽丽地跌了个狗啃泥,啃了满嘴的泡沫。
男子奔过来,一边扶她一边憋不住笑的说:“都让你小心了,怎么还能跌倒?”
叶初夏借势站起来,一边吐满嘴的泡沫,一边看向男子,男子漂亮的凤眸里漾着满满的笑意,年轻精致的五官隐约让人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她盯着他,一时也忘记了生气,她用了一句最老套的搭讪语,“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男子再也憋不住满脸的笑意,整张脸都鲜活起来,眼睛亮亮的,他一边扶着叶初夏避过地上的泡沫,一边含笑道:“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在哪里见过,但是我想了一晚,终于让我想起来我们在哪里见过了,其实我们每天对镜打理时都见过对方。”
“啊?”叶初夏并不是戏弄他,可是听他的语气,倒像是在反戏弄她,可是她并不生气,因为眼前的年轻男子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让她生不起气来。
男子扶着她走到客厅里一面宽大的镜子前,指了指镜中的两人,说:“你看看,这双眼睛,是不是极像?”
叶初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镜中的两人,一样的凤眸,一样的熠熠生辉,更奇特的是连五官也长得极像,难怪她会觉得他们似曾相识。叶初夏惊讶极了,要知道能在芸芸众生中遇到一个与自己长得相似的人,机率几乎为零。
“真的很像呢,好神奇,我以为只有子承父相,女承母相,原来两个不认识的人也能长得这么像。”叶初夏难掩兴奋,她伸手描画着镜中自己的五官与男子的五官,无形中,对男子又多了一抹亲切感。
男子似乎很喜欢笑,眉眼弯弯的样子极是漂亮,他将她扶着坐在椅子里,说:“我在飞机上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很眼熟,当时看你在飞机上睡得很沉,不忍心吵醒你,所以自作主张将你带回来,你应该不会怪罪我唐突吧。”
闻言,叶初夏兴奋的眉眼黯淡下去,整张脸苦得跟吃了黄连,短暂遗忘的失落铺天盖地的袭来,她刚才还以为是容君烈将她带回来的,没想到现实这么残酷,让她的希冀连半分钟都维持不住。
男子瞧她一脸失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挠了挠头,“我刚搬来曼哈顿,家里很乱,如果你不着急走,帮我整理一下屋子,行吗?”
叶初夏敛了敛失落的情绪,她看着对面那张年轻且布满局促的脸孔,勉强笑了笑,“整理家务是我的强项,看在你将我捡回来的份上,我帮你。”
看她故作坚强的样子,男子觉得闷闷的心疼,猜想着那个能让她连在睡梦中都觉得痛苦的男子到底长着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