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大人,别说了,我忍你很久了。」
我想起了四妹,怕再出岔子,又给他封喉了。
我半蹲着,看向王傲,微微挑眉:
「不用去下面等了,我把人送给你了。现在你有两条路,其一,你说要给他报仇,我送你下去和他团聚;其二,你说谢我的救命之恩,我带你离开此处。」
王傲双手撑在地上,睁大眼睛盯着我,眼眶里蓄满泪水。
她闭了闭眼,两行眼泪,滑落下来:
「惊蛰,对不起,我撑不住了。」
她坐在那里,身下的鲜血,浸染到了腰部的衣裙。
我赶紧搀扶起王傲,环顾火势渐起的屋内,想让她找个地方躺下。
王傲反握住我的手,一字一句道:「你送了我这份礼,我也要给你一份礼。我给父亲写绝笔信,让他收你为义女,以后盛国公府都护着你。」
府宅火光映天,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伏在书桌上,持笔写信。
她松开了手,将信塞到我手里,用力褪下蜜蜡黄玉镯子。
恰如去岁相见。
「戴上这个镯子,去我常去的书画铺子,把信给掌柜就行。」
我捏着信,注视着她,眼里微有湿意:
「我让人把你背出去。」
王傲握紧我的手,低头看向小腹,目光祈求似的看我:
「惊蛰,帮我。」
15
帝崩,告天下。
贤王携宗室进宫为大行皇帝小殓,被太子率御林军拦下,扣押于建始殿。
一夜之间,街上马蹄声不绝。
高官重臣的府宅都被御林军守住。
这些事情发生时,我在京郊白云寺后,买了个荒废的院子暂住,一连三日给乞丐施粥赠饭。
我从严府逃出那天,严爻和王傲命丧火海。
殷瀛晚到一步,就把严府全烧了,对外说我谋害严家夫妇,纵火毁尸,逃之夭夭。
还好我凭王傲的绝笔信,暗中和盛国公搭上了线。
盛国公王寻宣告世人,认严惊蛰为义女。
我能想到,严爻一死,太子势必如惊弓之鸟,急于落定即位之事。
但御林军需得太子持虎符才能调动,虎符不是在贤王手里吗?
什么时候被殷瀛偷回去了?
我想到了一个人。
令我头疼的人。
手下劝我此时去找赵温戚:
「夫人,趁太子于宫中周旋,我们可出京城,返北疆,与将军会合。」
我侧目,看了看他。
夜里,我把人都召集在院中,搬出几张桌子,铺满长长的宣纸,说道:
「各位与我共过生死,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但如今我不去北疆,京城凶险,生死难料。诸位,想去找赵温戚的,可以自行离去,我修书于他,不予怪罪。」
众人左顾右盼。
一炷香的考虑时间,近三分之一的人离开了。
月光如水,我手中研墨,声音不急不缓:
「剩下的人,如今严爻已死,若是赵家称帝,我是宫妃,若是王家称帝,我是义公主,若是太子或贤王称帝,我也称得上是妻妹。」
我缓缓抬头,逐个看向他们:
「想要跟随于我严惊蛰的人,日后不再称我为夫人,要改口称我为主子的人,想要于乱世挣出地位名堂的人……你们就在这纸上留下姓名籍贯、父母妻儿,有朝一日,只要我还活着,活着的人论功行赏,死了的人追恩家人!」
没过多久,有第一个人出来,写下了名字。
队伍很快就沸腾起来,纷纷传过笔书写。
院子的角落里,仍有四五个人不动,面色踌躇。
我进屋取了东西,拿给他们。
「这里是散碎银两,你们拿去分了,下山吧。你们不想去北疆,又不想跟着我,应当是想念家中亲人了,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