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茗心带秦郁棠绕了下路,从另外一个出口离场。
“微信记得通过好友申请。”他扶着出租车门回头对站在路边的秦郁棠说。
“行。”秦郁棠点点头,见他没动,掏出手机当着面点开软件通过了申请,举起屏幕亮给他看:“唉,你可快走吧——我也要走了,有人等我呢。”
“好。”季茗心没多说什么,钻进车里带上门,向司机报了手机尾号,车轮滚动的瞬间,他看见秦郁棠还站在原地,两边嘴角翘着,似乎在目送自己离开。
她装假的时候就会这么笑,很容易被看穿,但恰恰说明她不在意,连演戏都不认真。
季茗心叹了口气,扭回头靠在椅背上,自己拒绝她的饭局,没说几句话就要走,确实很伤她自尊心,尤其今天的秦郁棠对自己毫无保留,甚至主动给出拥抱。
可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要赶去参加继父儿子生日宴的事情,季茗心认为有些难以启齿——他在那个家里并不受欢迎,却又无力脱离。
秦郁棠点开他的微信头像看了一眼,一只球拍,拍上一颗羽毛球,再点进朋友圈,很好,十分干净的三天可见。
亏自己还对他开放了朋友圈全部内容,秦郁棠退出界面,反手也对他开启了三天可见。
设置完,揣好手机,秦郁棠快步往赛场正大门走,闫知非和陶颖已经在等她了。
陶颖远远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凑过去小声和闫知非说:“估计没要到,一会儿你就说其实签名没啥用,我假装被你说服哈。”
闫知非看傻子似的看她一眼:“你能编点儿有说服力的吗?”
陶颖凶巴巴地扇他胳膊一掌:“没时间了!”
于是秦郁棠走到跟前时,就听见这俩人在生硬地尬聊——
闫知非:“你知道历史上最爱签名的人是谁吗?”
陶颖避开秦郁棠的眼神,稍显刻意道:“谁?”
闫知非:“乾隆,他最爱在各种文物古迹上留印,签名啊、印章啊、弹幕什么的……那些被他涂鸦过的东西统统都……“
陶颖:“升值了?”
闫知非:“贬值了。”
秦郁棠听见陶颖一声夸张的“啊,怎会如此!”
她目光在这两位蹩脚的演员中逡巡几个来回,最后实在看不下去,翻着白眼打断:“别演了。”
陶颖转过头,仍要挣扎几句,却见秦郁棠把帽子从背后掏了出来,一抬手扔给她,轻飘飘问:“他签了。”
两位三流演员忘记了自己方才的演出主旨,一起瞳孔放大,尤其陶颖,她低头看了眼帽子上的笔迹,抬头的刹那嘴都张开了,一连串叽里呱啦的赞美正要喷涌而出——被秦郁棠无情地截断。
秦郁棠面无表情道:“我饿了,咱们仨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闫知非给秦郁棠展示他俩刚才的真实讨论成果:5处晚餐备选地点。
“夜市吧。”秦郁棠草草扫了眼他的备忘录。
陶颖仍旧难掩激动,对自己的帽子爱不释手,一边摸一边侧头看秦郁棠,眼里星星都要溢出来了:“我请客!你再考虑一下……”
“那海底捞吧。”秦郁棠一秒钟也没犹豫,即刻改口。
火锅店可以排进世界上最适合聊天的地方前十名,闫知非给两位女同学涮鸭肠时,陶颖还是没忍住,趁着氛围友好问出了口:“棠棠,你是怎么要到签名的呀?”
秦郁棠握着筷子,眼睛盯着锅里的小漏斗,时刻准备捞起鸭肠,没着急回答。
闫知非接着补充:“其实我也很好奇,宁哥和那个国家队的教练很熟,俩人是发小,他以前也在国家队混过,宁哥都没这面子,你怎么做到的?”
秦郁棠捞起鸭肠放进自己面前的料碟里蘸了蘸,不咸不淡道:“我自己找了根笔写了他的名字,信吗?”
“不信。”俩人异口同声。
“这么信任我?”秦郁棠抬头,冲他们挑挑眉。
“你的笔迹和帽子上的差很多。”这是闫知非的解释。
陶颖同学就直白多了,她直接说:“季大帅哥的字有点儿丑。”
秦郁棠咬着筷子噗一声笑出来,连忙转向侧面咳嗽了几声。
季茗心字不如人,这毛病是打小就落下的,她要是也写这么一手烂字,大约也不肯随便给粉丝签名的。
“我们俩以前认识。”秦郁棠擦了擦嘴,冲着对面两双求知若渴的眼神说。
“啊!怎么认识的?关系很好吗?”陶颖对季茗心的了解止步于百度百科,秦郁棠也很少和她提家里的事,但这两人显然是天南地北,不在一个方位上生活,tຊ更不在一个轨道上行进,很难想象有过交集。
“小时候住得近,同班过一段时间,自然就认识了,不过没同班太久,他就转走了,关系那时候还可以吧,现在不太熟,毕竟很久没见面,谁也不知道对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好羡慕你啊!”陶颖慨叹,“能和小时候的他住一起。”
身边正儿八经的竹马人选——闫知非对天花板翻去白眼一双。
“有什么好羡慕的?”秦郁棠想起自己小时候,物质贫瘠,精神娱乐生活也远不如陶颖他们丰富,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泉州工厂的一间员工宿舍,去汉堡店吃个冒牌鸡腿堡能回味仨月。
她扯了扯嘴角,不太愿意同人谈论自己的成长环境,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道:“你就算真羡慕也应该羡慕他,我小时候很受欢迎,倒是他没人可玩,要不是我拉着,估计八岁就患上自闭症了。”
“你现在也很受欢迎啊!”陶颖果然顺着这个方向聊下去……
秦郁棠托着下巴搅和料碟里的葱花香菜,心不在焉地听着。
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心想——看,其实她也可以很风趣健谈,只要她把自卑藏好,再把自负包裹进幽默的外衣里,她就是无懈可击的。
那天的火锅局后续聊了些什么,秦郁棠是半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微信正好收到一条新消息,来自刚添加半天的联系人。
季茗心问:你到家了吗?
秦郁棠不想那么快回,抱着手机进了厕所,边刷无营养的娱乐圈新闻边不定时切屏去看他有没有发新消息过来。
没多会儿,室友催促的声音穿过卫生间的玻璃门传来:“你好了没啊!我要上小号!”
秦郁棠按了冲水键,坐在马桶上啪啪打字,回复他说:“我在这儿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