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一个月后我一定能接住您的十招。”
他的语气笃定,姜扶桑被震住了,目光颤了颤。
随后露出一个轻佻的笑。
似乎并不将他放在眼里:“说大话谁都会。”
少年咬紧牙:“我从来不说大话。”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
从前用的双刃弯刀和冷镖都需要手腕为着力点,不显山不露水,没有精确应对方式,在不动声色中将敌人置于死地。
而长剑则需要小臂大臂同时配合,手腕收力进行小的调整。剑招多,但并不是毫无章法,大多成体系。
兵器的长度越长,越占优势。同样的程度下,短兵器要吃力。除非更精湛。
论难,还是冷暗器学起来更困难。
所以兵家优先择长而避短。
他能学得了短兵器,便没有理由学不会使剑。
此后的一个月中,姜扶桑每日都与少年练剑对打。
她这才发现,他不是说说就得了,是真的下了死功夫。每天都比从前更进一步。
皇帝召她回报探他底子探的如何,她只说:“如今看是没有一丝武术功底,但不知是否是他藏拙。给儿臣再多一些时日,必能探清楚。”
一个月过得飞快。
当她手中的剑气势如虹地攻向他,少年灵巧地一个旋身躲开,她以为是侥幸。继续进攻,却发现他总能以退为进,化解她的杀招。
两人实际交锋并没有五招,可他已经躲开她十回。
她骂道:“怎么,不会进攻吗?懦夫!”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向后退的身体一斜,长剑立刻刺过来,姜扶桑横扫,却没能挑飞他的剑。
吃了一惊。
他是初学者,地盘并不稳,怎么能这样牢固地持剑不受攻势影响?
就在她出神的一刹,他的剑笔直抵在她脖颈间,寒芒冷冽。
呼吸为沉,语气平静:“公主,我接下你十招了。”
她余光瞥见练剑场的下人,他们都是皇帝的眼线。慌了一瞬,立刻呵斥:“本公主已经收势,你这贱奴竟敢拿剑指着本公主!”
随后挥剑将他剑刃砍到地上,在他震颤的瞬间,将他剑锋刺穿的腹部。
白濯像是被雷击中,腹部剧痛让他无法动弹,一寸寸低下头,看着埋进身体里的剑,红了眼眶。
“公主……”
她毫不犹豫地骤然抽出剑,宝剑的剑锋并不沾血,只有一丝血线,血滴滴答答顺着他伤口溢出。
“嘭!”
他倒在地上。
姜扶桑冷漠至极,表情厌烦地骂道:“没用的废物!”握着剑的手在颤抖。
不久,质子被公主一剑捅进身体昏迷不醒的事情就传开了。
众人惊骇她的残暴,人心惶惶。
高堂上的皇帝仿佛不解:“焚阳,何故下死手?”
“是他太废物,儿臣并没有多用力,他这都接不住还活什么?“
她面无表情,似乎很嫌恶。
他意味深长地说:“焚阳乞巧日带他去街市,如今怎么狠得下心杀他,令朕不可思议。”
姜扶桑意识到皇帝已经知道了那天的事,她眸子微沉。
“扶桑在半年前便想杀他,是父皇不许。”
“焚阳,你要知道朕把他送到你府上是为了什么。还没有诞下楚疆王室血脉的孩子,他不能死。”
“儿臣知道,所以儿臣乞巧日才会装模作样软化他。”
“哈哈哈哈,原来是计谋!朕还以为朕的好女儿爱上了这个楚疆贱奴!”
她笑了笑:“主子爱上狗,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的指关节敲在桌面上,发出令人心慌的声音:“那便尽快完成朕交给你的任务。”
“扶桑的身体已经太医查过,受孕并无障碍。却迟迟未能成功……猜想是那贱狗的问题。”
姜堰闻言,掀起眼皮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太医说他虚弱,内伤外伤都未根除、营养不良,体质太差无法致孕。需要养伤并施药大补。”
“真是无用!”
皇帝的表情微冷,随后松口:“让最好的国医去为他诊治!”
接着又对身边的大太监吩咐:“福公公,公主府需要任何补药,你都一一送过去。”
她压下心中的雀跃,表现出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谢父皇。”
“下去吧,不要再出任何问题!”
姜扶桑带着太医和珍稀名药回府,大手一挥:“给本公主好好医治质子,本公主就这么一个面首,若是死了你们都给他陪葬!”
众人听了都会以为她是怕床上没人服侍,才尽力去救他。这是她一贯的自私冷漠风格能说出的话。
没有人会联想到是她想让他活下去。
白濯晕倒之前只觉得自己从前对姜扶桑那些口是心非的推测都是笑话。
他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她明明一直厌恶他、想要置他于死地,他却竟然信她其实是为人所迫。
那一剑让他明白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些心跳加速、那些悸动,都灰飞烟灭。
他醒来后,感受到自己在清水殿的榻上,那已经消失很久的愤怒卷土重来,怨恨使他盯着床幔,眼圈红了。
她怎么能言而无信?
她怎么能一个月前还说“喜欢他”,一个月后就这样残忍地将剑刃捅进他的身体?
君恩浩荡,伴君如伴虎……
可他不甘心!
明明……明明……
呵,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都是他在做梦!她轻飘飘地一剑刺碎了他所有妄思。
随后缠绵病榻的一段日子里,他再也没有见过姜扶桑。
对方像是嫌恶他到极致。
每日每日,他听到她的消息都是从婢子口中,诸如:“公主又去了诗会、赏了一个书生一百两黄金”、“公主与二皇子来往甚多”……
赏书生?怕是看他快死了,不能满足她,于是又往府里招揽面首吧!
他愤怒的同时心中冒酸水般的妒忌,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泡到无法呼吸。
与二皇子来往甚多……呵!那个姜佑明显喜欢她,她难道看不出来?
他们两人是姐弟!
她为什么不避嫌?为什么!
白濯靠在榻上,端着药碗喝苦涩的汤药。垂下眸子,再也没有人给他喂一块蜜饯。
一想到那人现在不知正在何处与谁风花雪月,便心痛如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