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葵
简介：她的眼里是，自毁。伏黑惠看到面前不管是神情还是眼睛都完全不一样的葵，顿了顿道，“你想回家吗，葵？”“真正地醒来，真正回家。”葵感受到了他语气的变化，也听到了其中她耳熟的关键词。她刚认真地看他一眼，要开口接话，就听到了一道皮笑肉不笑的声音在包厢门口响起——“家？”“我倒是不知道，除了禅院家，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给葵第二个家。”随着服务生的阻拦声，那个人将包厢的门毫不客气地推开，行动间丝毫没顾忌。
伏黑惠能敏锐地感受到自己贴身的东西被凭空动过的痕迹。
他顿了顿, 很快就明白了谁是罪魁祸首。
那双与生父极肖似的绿色眼睛，平静而沉默地看向了面前的红发少女。
被发现了的葵也不心虚，相当坦然自若地把他的钱反手塞进了背包里, 再对他弯起了那双金色的眼睛——露出了一个可爱到能让人融化的笑容。
“你好啊~”
她自然而然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甚至让伏黑惠有片刻的恍神。
她的神情里既不警惕，也不痛苦。
反倒是更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性。
她忘记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只一心一意地玩着这一场游戏，是以自己为中心的全心投入。
这就是他们说的新方法吗？
伏黑惠想, 那个人说得没错，的确不一样。
他见到的那个葵, 和面前的少女除了熟悉的外表几乎没有重叠。
外表苍白, 冰冷, 强大, 包覆着一层坚硬的异种外壳，但谁都能看得出, 她的灵魂疲惫而脆弱。
她急切的, 执着的, 孤注一掷地想要挽回什么, 总是怀着重重心事——她和他们保持距离，也不会拒绝他们的主动靠近。
她的每一个行为像是刻在她本性里的习惯, 一面出自本能地想要撕咬他们的血肉，不得不给自己戴上止咬器防止误伤，一面又不顾一切地去帮助他们, 在涉谷，新宿中盛大地燃烧。
她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回报——这是一种无人能质疑的善良。
但五条老师指出了其中的盲区。
“她对自己从不善良。她的眼里看不到自己。”
所以她将自己生生压垮。
伏黑惠闭了闭眼, 压制住了心里慢慢翻起来的酸涩。
这个世界的葵要更加活泼，似乎忘记了所谓的真相……但不是坏事。
他抿了抿唇, 在心里慢慢重复了一遍。
不是坏事。
可对她而言，一无所知才是一种残忍。
伏黑惠明白，自己的身份是打破这场游戏与现实的屏障，也是打破两个世界间的屏障的先行者，他要将血淋淋的真相，展现在此刻什么都不知道的葵的眼前。
其实不管是心性，能力还是了解程度……
五条老师都是比他更合适的人。
但那个最强的男人也同样成熟，自我，独断专行，目睹了那场死亡的他绝对不可能同意葵醒来，也绝对不会配合这种计划。他不会再让葵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为什么会这么确定？
因为在那通电话成功联系上葵，又被迫切断后……
比先前更加成熟，已经能揽起咒术界不少事务的伏黑惠和他的师长有一场对话。
他看到从来都是一副自信模样的白发男人坐在昏暗的会议室里，两条修长的腿岔开，以一种非常五条悟的方式坐在那里，伸出手支着下巴，沉默地注视着手机里唯一一张的合照。
黄昏的光线模糊，透过木质建筑的窗户打在他的脸上，最强咒术师的嘴角平直的弧度一览无余。
他在这里坐了一整天了。
不是哀痛，不是愤怒……
他的脸上是伏黑惠形容不出来的表情。
新宿战都没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但葵做到了。
伏黑惠出声时，五条悟没有抬头看他，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怎么了，惠？我以为你今天会陪津美纪做康复训练的。"
白发男人的语气笑眯眯的，不见丝毫异常——但伏黑惠能感受到。
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咒术界的最强，在半年前目送她离开，本以为她可以安然回家，得到幸福——但最后，他们目睹的是她的死亡。
作为老师，却为她收敛尸骨都做不到。
他们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这便是天堑。
但这位最强并没有如高层所愿发疯，而是联合那位他曾经的同期，特级诅咒师做了一番让咒术界震动的事——整整持续半年的改革。
大刀阔斧，不留余地，下手从所未有的疯狂和狠辣，对整个高层进行了大清洗。
“五条老师。”
伏黑惠张了张嘴，想问出那个问题，为什么要对葵说“不要醒来”？
您觉得她不要知道真相，继续在梦里更好吗？
但伏黑惠对上五条悟的眼睛。
他看到了一头冰冷的困兽。
他莫名有一种直觉，只要自己敢说出一个字，那头已经撞得头破血流，无路可走的困兽就会冲出铁笼……后果不堪设想。
但伏黑惠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不觉得她一直对此不知情，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他身上是一种难言的沉寂和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那双眼睛安静，冷淡，是冬日的绿色湖泊。
“倒不如说恰好相反。如果她真的忘记了那些事情，才是对她最真切的残忍。”
伏黑惠在这件事上不是五条派——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更能理解葵，这也是那个人会选择和他交易的原因。
“她不会死。她会拥抱全新的世界，正常地睡觉，起床，道早安。”
那是一副美好的场景，也是那个人对他的承诺。
但是结果真的会改变吗？
……他不知道。
他单单是站在这里，就失去了言语，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说起那些事。
伏黑惠只想看着她，一遍遍地确认她正鲜活地站在这里，没有死亡。
她只是不记得他了。
*
葵看着面前有着和伏黑甚尔极为相似的面容的少年，觉得很有趣——
【伏黑惠？的心情值下降了。】
【伏黑惠？的心情值上升了。】
【伏黑惠？的心情值下降了。】
面前的隐藏NPC自从看到自己开始，就一直在人群里怔怔地注视她，即使走到她面前，眉头也是紧紧锁住的状态。他的心情值紊乱到了极点，像是大脑里在经历一场巨变，不断挣扎。
葵不关心他在想什么。
但她刚才因为震惊，专门去翻了翻伏黑甚尔的个人档案，确定了他的儿子今年还在读幼儿园，和面前海胆头少年的年龄相差巨大，可系统信誓旦旦地告诉她，这就是伏黑惠。
这条隐藏支线还挺有意思的——
是未来的时间线吗？
未来的剧情角色回到过去，告诉玩家这个世界会有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需要玩家跨越千辛万苦去终结灾难的源头……看似简单，但按照游戏厂商的套路，这种剧情往往都会有反转。
要么是这个剧情角色其实是反派，利用玩家改变未来，让灾难提前，玩家又要累死累活地去收拾烂摊子，要么就是传统的因果悖论，在非线性系统中，初始条件的微小变化会引起结果的巨大差异，导致了更加严重的后果。
面前叫作伏黑惠的隐藏角色——是哪一种？
算了，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喜欢啦！（爽朗）
0620忍不住道：「……平时可没见到你这么多疑和抵触。」
这熊孩子怎么偏偏就是喜欢对着干！！！
根本看不出之前那副样子……算了。
系统无声叹了口气。能这么有活力也是好事，目前世界之核的进程发展速度是上一周目的三倍，这至少证明了制作人坚持的方向没有错。
问题真的出在“自我”上。
葵飞快反击：“你平时也总这么啰嗦又讨嫌。”
她是不喜欢思考，又不是没脑子。
更何况，这条支线看着就很影响她的游戏体验——玩家做不做任务，走不走剧情是玩家的自由。
一切都该为她的兴趣让步。
葵无声无息地亮出了口腔里藏得很好的，尖锐的獠牙，薄薄一层的皮肤上青紫的脉络在蔓延，她的血液不再流动，身体也在这一刻褪去平日的伪装，显得那么僵硬和苍白。
隐藏角色……能不能强行同化？
如果是平时，她确实不会这么没有耐心。
但从今天做了梦开始，她就觉得自己的心情一直都处于浮躁的状态——
偏偏游戏在这种时间点出现了变数。
葵不高兴。
所以她也要让别人不高兴。
0620：「？？？」
「等等，你想做什么？！！」
那双金色的瞳孔紧缩着，紧紧地盯着伏黑惠的方向，似乎下一秒就要考虑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发动袭击——她不会是想对伏黑惠动手吧？！
那制作人这一步棋不就相当于什么用都没有吗？！
伏黑惠是激发她对这个世界产生进一步认知的引导者，也是他们计划的关键点。
虽然也不是没有第二个选择……但越早点说明白越好，他绝对不能被她同化！！！
系统心慌气短得想呼叫制作人亲自上场时——葵听到伏黑惠思考了几秒，恍然开了口。
“明白了。你饿了吗？”
葵：“？”
我要和你打架，你觉得我该吃饭了？
还有你怎么还是绿名啊！你不觉得我们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吗？！
好不懂配合的NPC！
她看着面前的伏黑惠，不明白他怎么会提出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
少年绷紧那张俊秀的，和伏黑甚尔极为相似的面容看着她，眼神了然，语气礼貌平静，“这里不方便……和我来，葵。”
葵：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嗯？任务面板刷新了？
奖励是魔杖的制作材料！？
葵：冲冲冲！！！！
她不担心这会是对方设下的陷阱。
不管是什么，她都有把握能摁死一切不确定性，暴打心怀不轨的NPC！
所以红色长发的少女相当顺从地跟着他离开了一楼的商场，看他用三言两语就和三楼的服务员订下包厢——从头到尾，伏黑惠都紧紧地牵住她的手。虎口相接，包裹住了她的手指，即使手背被她尖锐的指甲划伤，也神色不变。
葵不说话，只观察他，脑子里的思绪漫无边际。
她看了伏黑惠的个人档案。
禅院家的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的拥有者，成功调伏魔虚罗，进入特级咒术师的评定观察期，怎么看都在咒术界混得很不错。
值得注意的是，这后面有一行小小的注释，“命运已被玩家更改。”
嗯，虽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问题不大啦。
魔虚罗再强，在玩家面前也是小BOSS怪的程度——嗯？？？
葵看到伏黑惠关上包厢的门，当着她的面，垂下头，动作熟练地拿出一把刀形咒具，比划几下，就要在手臂上割出一道口子。
联想了一下他刚才的问题，葵明白了。
伏黑惠觉得她饿了，所以要把自己作为她的食物。
这和古时的献祭毫无区别，可他却对此习以为常，似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葵：“……”
这根本就不正常啊！
未来的我你做了什么啊！
我不惜中毒也要突破底线去吃人吗！！！
#惊！里香竟一语成谶！我原来真的这么没有人性#
葵伸手阻止了伏黑惠的进一步动作，对上黑发少年惊愕又困惑的眼神，面无表情拒绝：“我不要。”
“？”
“有毒，难吃，次品！”
听到她毫不客气的评价，伏黑惠愣住片刻，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突然慢慢翘起了那条绷得直而平的嘴角——他笑了。
那双一直覆盖着冰的绿色眼睛随着这个笑意变得柔和起来，就连其中沉沉压住的阴霾也消去了许多。
葵：“……你在笑什么？”
伏黑惠很快收起了上扬的嘴角，“你看错了，葵。”
嘲笑玩家还不承认是吧？
葵面无表情看他，冷笑一声，想到他的档案里写明了他不喜欢甜的食物，反手就从背包里摸出来一盘草莓猕猴桃炒肉，贴心地喂进了他的嘴里——
根本来不及拒绝的伏黑惠：“……”
他的头顶一瞬间刷新出了【眩晕】【恶心想吐】的debuff，脸色苍白地倒在了沙发上。
葵：“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两人的气氛和缓很多，葵也确定这个未来的隐藏角色不是反派。
虽然他的角色经历里全是■■■，关键词遮得就差只有“的地得”，但通过其中不连贯的句子，玩家艰难地辨认半天，还是能看得出来他是正方，隶属东京咒术高专。
这么算起来对方还是比自己小了十届的学弟？
哦当然，想让她有愧疚心是不可能的。
葵坐在包厢沙发上，一抬手就把桌子上的果盘收进背包里，看看伏黑惠，他没反应。
葵又将景观盆栽收进了背包，伏黑惠的嘴角隐蔽地抽了抽，继续不动声色。
葵：芜湖！！！
她更加放心大胆地将手摸上了他坐着的那张沙发，“唰”地一下收进背包！
沙发原地消失，伏黑惠坐空，差点摔了个屁股墩，险险地稳住身形，看了她一眼，默然无声地站了起来。
故意这么干的葵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一幕，惋惜地叹了口气。
0620：「……」你在可惜什么啊！
你就这么想看他摔一跤吗！！！
还有这个不争气的伏黑惠！你只能在这个世界停留两个小时！你倒是说话啊！
“一线生机”计划的开启全看你了！
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伏黑惠终于还是低声开了口：“葵。你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情吗？”
葵：“说吧学弟。”
一切都是为了魔杖的制作材料！
伏黑惠沉默了一下：“……”
学弟？虽然他的确比葵小一届，但是第一次被这么称呼……好怪。
伏黑惠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再郑重其事开口——
“这个世界不是游戏，是真的。”
葵的第一想法是，这游戏的Meta要素过多了。
葵的第二想法是，隐藏NPC的语气好认真啊，我要不要配合着演一演？
*
伏黑惠看到，葵在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自己。
熟悉的画面。
他还没正式入学时，刚通过五条老师推荐入学的少女就开始陪同他一起出任务了。
她站在白发教师身侧，红色的长发，苍白的皮肤，无法收起来的獠牙，如同一头冰冷凶狠的恶犬。她伸手扣住止咬器的边缘，白色的高专校服表明她问题学生的身份——
葵就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见了面。
五条悟：“惠，这是葵，你要好好和她相处哦！真希他们还没回来，先让她和你熟悉一下任务吧？别担心她会拖你后腿，她很强的～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你们相性不错啦。从某种角度来说，你们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伏黑惠发现她用那双金色的，像是野兽般的眼睛看他，却不像他想的那样具有攻击性。
里面有什么在无声地，微弱地燃烧，是让伏黑惠觉得很熟悉的东西。
但他一时间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葵。”
“伏黑惠。”
他们互相打过招呼，伏黑惠指了指她脸上的止咬器，向五条悟提出疑问，“为什么要戴着这个？”
不难受吗？
“没办法，这是小葵自己要求的。给出的理由是害怕伤到别人。”
五条悟笑眯眯地摊了摊手，唉声叹气，“虽然我说了我完全不介意给她当食物——但被无情拒绝了呢。”
伏黑惠：“……”
绝对是被当成骚扰了吧。
他白了自己的老师和养育者一眼，就主动走到葵的前面，要带着她离开。
伏黑惠注意到少女的眼睛一直在看他。也是在这一刻他才在电光石火间明白了那是什么。
相性不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够强烈的求生欲，必要时会选择牺牲自己……
她的眼里是，自毁。
伏黑惠看到面前不管是神情还是眼睛都完全不一样的葵，顿了顿道，“你想回家吗，葵？”
“真正地醒来，真正回家。”
葵感受到了他语气的变化，也听到了其中她耳熟的关键词。
她刚认真地看他一眼，要开口接话，就听到了一道皮笑肉不笑的声音在包厢门口响起——
“家？”
“我倒是不知道，除了禅院家，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给葵第二个家。”
随着服务生的阻拦声，那个人将包厢的门毫不客气地推开，行动间丝毫没顾忌。
金发绿眼的禅院家嫡子，穿着黑色的和服，外披深红金边的羽织，相当精心打扮了一番，后脑的碎发也修剪得整齐，身上带着淡淡的木质香，像是要开屏的孔雀。
【眷属-禅院直哉的心情值下降了。】
禅院直哉脸色着实不好看。
他刻意没去看葵，挑起那双狐狸眼，眼里翻涌着刻毒的妒忌，偏偏风度和礼仪还是无可挑剔。
禅院直哉的语气越是温文尔雅，用词越是刻薄。
“黑发的小子。不要以为什么人都能走到她的面前。”也别妄想抢走你不该有的注视。
葵：“我让他走的。”
伏黑惠：“……”
禅院直哉：“……”
他倏地看向红发的少女，语气恼怒，“这个时候你能不能不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