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邂逅肖成香后,杨保铜并没有负罪感,反而完成了期许的旅程,忽然有了些许底气。就像馋猫,偷吃了鱼,沾沾自喜。
洪光明对他的惩罚升到极致,摞走他的资金,漠视他的真诚,糟蹋他的情感,无视他的摔伤,冷漠得像个陌生人。杨保铜一直承受着痛苦,始终维护着家庭,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哪料到她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底线,赶他走,逼他回。摔伤后,不理睬,不问候,不探望,更不支付药费,让他自生自灭。
不过,洪光明再咋不是,也没像他那样,迈出了危险的一步。倒是他杨保铜,做实了出轨。虽然如此,杨保铜并不打算提离婚。
夫妻感情,一旦出现裂痕,谁先提离婚,谁就不利。这在民法典有规定,“谁主张谁举证”。
学校工作接近尾声,比较忙。杨保铜的身体已经复原,但他没有往长岭初中跑,他的热情被耗尽,不想再去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
肖成香电话告诉他,行远路,再不要骑两轮电瓶车。“要晓得保护自己,年纪不小了,不再是小伙子。
咱们算是很好的朋友,我不会逼你离婚,就算做个地下情人吧。”这算是肖成香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让杨保铜放心,不要有心理顾虑。
她还告诉杨保铜,她在杨家岭盖了私房,估计年内能完功。杨家岭村助养中心开始接纳高龄失能老人,她要接老爹回村助养中心养老。
她准备向村助养中心捐款一百万,支持村助养中心的工作,不打算向养老院捐款,到时邀请他去见证。
她给杨保铜转五万块钱,她知道杨保铜动用洪光明的存款起冲突,闹矛盾,帮他解决燃眉之急。免得气伤了身子。
杨保铜收了钱,立刻转给了洪光明,并附了短信:“欠你的钱已完清。”洪光明点了收款,没有回音。
这天,杨保铜接了一个电话,听后一惊,思索良久,等到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他才对于校长说:“老于啊,不好意思,又要请几天假,我伯父去世了。”
“啊。伯父?”
“是啊。我老爹的哥哥呀。”
“哦。奔丧。几天啊?”
“三天吧。”
“三天?好吧。结束工作有许多要研究,到时电话通知你。”
“好的。现在丧葬有新规,前后不超过四天呐。”
“啥意思?”
“就是说,从人断气到火化,前后四天就要办完。”
“呀,时间太紧。在外打工的人,咋赶得上?”
“难喏。赶不回来也要赶。”
“这规定制定,不近人情。”
“有么法子。人随王法草随风啊。”
“也是。”两人都不言语了。
这次于校长表现得很人性,给予杨保铜充分的尊重,没有为难。自上次闹到县局以后,局领导也有人替杨宝同说话,于校长也因此受到教育。有点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回到杨家岭,杨保铜先去见了老爹。杨老头说:“大爷爷去世,龙龙也要来拜吊啊。”
“哦。”
“光明也要搭白呀。”
杨保铜听了没做声,半晌才说:“就怕她没时间。期末忙啊。”
“再忙也要来。胞侄媳不给大伯送葬,像什么话?别人会戳你脊梁骨,说你不孝。你驮得起骂名吗?”
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洪光明至今没理睬他。杨保铜很不情愿去长岭初中。
与洪光明产生矛盾,家族当中,只告诉了杨健生,其他人一概不知。杨保铜不知咋处理,就转到祖宗堂那边去。
杨家长者汇集到祖宗堂,但杨再兴杨老头不在场,操办人几乎是远房的叔兄伯弟。他们做这些事有经验,做什么,咋做都有讲究。
至于杨再兴为啥不出现在现场,听说至亲的人要远离现场。为什么?没人说得清楚。通常人们说“前传后教”。
杨健生作为孝子,忙得不亦乐乎,有太多的事要他处理,拿主意。比如地仙请哪里的?操办的规格该多大?
撕白咋撕?亲房撕白的尺寸多大,远房的尺寸多大,要一一提出具体规定,不然,很容易闹矛盾。他虽有兄弟俩,但是另一个不管用。他既要当裁判员,又要做运动员。杨保铜见状,转身走。
杨健生忽然发现了杨保铜,丢下其他的事情,跑过来说:“保铜,你要想法子把光明叫来啊。大伯去世,她作为胞侄媳,一定要到场,不可缺席。
要是光明不到,责任在你。一句话,千难万难你都要克服,其他的我不管。”
没办法,孝顺大如天。顶着压力,厚着脸皮,也要去请。
到了学校,杨保铜说:“光明,大伯去世了,你和孩子要去戴孝。”
洪光明没吱声,儿子杨龙龙跑过来,一把抓住杨保铜的衣服,扑进他的怀里说:“爸爸,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呀。”
杨保铜心里一阵痛,蹲下身子,捧着儿子的小脸蛋说:“爸爸肯定想我宝贝呀。大爷爷去世了,你要回去戴孝。”
“哦。啥叫戴孝啊。”
“去了你就知道。”
“啥时去呀,我要去给爷爷点火抽烟。”
“明天吧。有车来接你和你妈。”
“你没骑车来吗?”
“没有。”杨保铜说,“我是走过来的。”
“为啥你不骑车过来呀?”
“我的肩膀还没好呀。”
“哦”杨龙龙点点头,放下杨保铜就走了。
洪光明没表态,去与不去,杨保铜不得而知。
回到杨家岭,杨保铜发现,大伯被移入祖宗堂的冰棺,祖宗堂里摆上贡桌,贡品。贡桌与冰棺之间挂上孝帐。孝帐中央挂着大伯的黑白遗像。遗像看上去很慈祥,很精神。
祖宗堂聚集了许多人,桌边坐着一个做法事的先生。他左手敲木壳,右手捂边铙,嘴里喊着唱着什么,谁也听不懂,但敲击木壳之声与铙击木桌之声相互交错,抑扬顿挫,很有韵律感。
“开始做法事啦?”杨保铜自言自语地说。
“这不是做法事,是观灯。”有人说。
“观灯?”
“观灯就是为亡人引路照明。据说新亡人在阴间看不见路,四周漆黑。”
“哦”杨保铜似懂非懂点点头,“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传说是这样,真假无人晓得。”
是呀,黄泉路是单向的。谁知道呢?
只见杨健生头戴白帽,身穿白衣,脚踏白鞋,手持招魂幡,低头站在遗像前,跟着观灯先生的唱诵舞动,弯腰,跪下,磕头,爬起;再弯腰,再跪下,再磕头,再爬起。如此往复,循环不断。
别看这动作不挑不驮,看似简单,就是这简单的动作,能把一个正常的人,磨得筋疲力尽,苦不堪言。
不少上了年纪的孝子,在表演中,一次又一次倒下,还要苦苦支撑。为什么?传说以此来消除亡人在阳间的罪孽,这个过程,这份受罪,由孝子来承担。
在老年人中,非常欣赏一种说法:孝子越苦,亡人越安。
观灯持续一个小时左右。后听杨健生介绍,操办的程序是先火化,后做法事。也就是说,火花以后,再做法事。
“不是说出了祖宗堂,就不能回祖宗堂吗?这法事咋做呀?”有人问。
“对棺做。”
“对棺做?”
“火花以后,骨灰盒移到祖坟山墓地旁,摆开架势,超度亡魂。”一个内行人说。
观灯节目在人们议论tຊ中结束。观灯的先生走了,其他人也陆续走了。祖宗堂里只剩下杨健生和杨保铜兄弟俩。
“你对光明说的咋样啊?”
“哎,她没搭理我,我也说不好。”
“那哪行,一定要到场,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呀。”杨健生递给杨保铜一支烟,“咋这么倔呢?看不出啊。也不知他夫妻俩对她说了些啥,引起光明那么大的反感。”
这时,杨宝银进来了,“都来了?”杨保银接过杨健生递过来的烟,“经钱要多少?”
“还没最后定,估计要这个数。”杨健生伸出一根指头。
“一万?”
“不要一万,也要八九啊。”
“呀,死不起呀。”
“是啊,加上伙食,请乐队,买灵屋等,杂七杂八,最终要这个数。”杨健生伸出一只手。
大伙不言语。沉默一会,杨保银说:“咋回事,我听哥说,你与光明闹矛盾啦?”
杨保铜过了半晌才说:“也不知上次在你家,嫂子对她说了些什么,回去后就与我大闹,至今也不理我。”
“她能讲什么?”
“嫂子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肯定说了什么。”
“你尽说些啥,有你这样说嫂子的吗?你说说看,你嫂子哪句话伤了你?”
眼看势态要失控,杨健生连忙拦头,“呃,兄弟两个就不能好好说话,非得要闹得脸红脖子粗。的叔还在世,要是看见你两个吵起来,他会咋想?你们不是把他往死里逼吗?今生是兄弟,来生也是兄弟吗?”
听了杨健生这话,兄弟俩都不吱声。
过了一会,杨保铜说:“你回去问问嫂子吧。”说完就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