垠沧临近边境,人烟罕至,这里像是被时代抛弃的产物。
贴满白瓷砖的楼房和红砖泥土堆砌出来平房拥挤着让出一条街道,电线乱糟糟拉在半空中,上面站着发出吱吱叫的鸟。
大多数楼房的窗户都是蓝色玻璃,年代感十足。
路边有站到墙根就解开裤子撒尿的男人,他尿完抖两下,提上裤子自然而然走进破旧的店铺看看,抬眼一看,店铺红灯牌扑闪扑闪,上面写着:
xx足疗。
再往前开,路边香火店里出来一个浑身上下戴满玉石首饰,大腹便便戴着墨镜的大老板,他身后跟着几个抬着神像的小弟,听着老板吩咐恭恭敬敬把神像请进车内。
打开窗户,路边水果摊上水果散发出来的清香和下水道的臭味交织着钻进车子内。
宁迢和李却归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主,或者说没混出名堂之前他们对这些事物司空见惯,他们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里的一切事物。
李却归觉得路边水果长得稀奇,把车一停,蹲在摊子旁边挑挑选选,然后和老板聊了起来。
老板看他们不像本地人,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塑料普通话,问道:
“小伙子,你们是哪里人啊?”
“桑兴人。”
老板啧啧两声:“旅游攻略没做好吧,怎么想到来这种地方呢。”
李却归编故事张嘴就来:“我和他是摄影师,到处采风。”
他指了指摊子上的长得很长的葡萄,新奇道:“老板,这是葡萄吗?”
老板拿起一串给他看:“手指葡萄。”
李却归问他:“甜吗?”
老板大手一挥,自信道:“你随便尝,不甜不要钱的。”
李却归也没客气,摘下一颗擦了擦往嘴里塞,清甜味道在嘴里蔓延开,他眼睛一亮:“好吃!”
老板乐呵呵笑起来:“是吧?”
李却归又装了袋子葡萄,不经意似的问:
“哎,老板,你知道哪有租房的吗?”
老板说:“那可多了去了。”
他指了指前面背靠大山的居民楼:
“你们有钱的话,就去那一带,很多玉石老板都住那个地方呢。”
李却归若有所思,付了钱之后提着水果回到车上,继续往前开。
“尝尝,那个葡萄好吃。”
宁迢摘了一颗塞嘴里,含糊不清问他:“聊出什么了吗?”
“去前面那个居民楼瞅瞅,那老板说那环境不错,很多玉石老板去那住。”
宁迢抿唇:
“贵吗?我身上一分钱也没了。”
李却归见他还事事想着钱,无奈道:
“我付,你不用有太多心理负担,毕竟我还要靠你保护我,咱们是相互的,你就当我在给你开工资。”
宁迢见他这么说,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什么。
当然他也不可能主动说自己不想住在靠山的楼房里。
他对大山有心理阴影,现在宁迢想起来自己马不停蹄的从山上往下跑的那晚上都心有余悸。
宁迢逃跑的时候不敢在公路上晃悠,是走的树林那边,山路难走的要死,他一路上摔了不少跟头。
而且半夜还有野生动物的吼叫声,所以他也不敢睡觉,一夜没合眼,拼尽力气走到绮坞区的时候,差点哭出来。
虽然那位水果摊老板说这里是环境算好的小区,但门口保安懒散,碰到什么车都能放进去,管的很松。
李却归堂而皇之的把车开进去,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里头楼梯是水泥砌的,白漆刷的墙,不过做工十分一般,凹凸不平,凹下去的墙面里还有积灰。
一层只有两户,门对门。
楼道里贴着不少“吉房出租”的红纸黑字,底下是醒目的电话号码。
李却归拿出手机想也不想就打电话。
那边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操着一口本地方言:“谁?”
“楼道里贴着租房广告,我想问一下,您还有出租地房子吗。”
“啊,有有有!”
一听他要租房,电话那头的人瞬间热情起来:“是想租靠着被子山那边的房子吧?我这就过去。”
听这语气,出租房子的这位估计名下不止一栋房子。
李却归双手抱臂,与宁迢重新回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见宁迢还是那副话少沉闷的模样,他凑过去逗宁迢:
“我们要开始同居生活了,你不开心吗?”
宁迢往后退了退,目光从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处收回:
“开心。”
李却归觉得他无聊,不过还是说:
“板着脸也挺好的,待会砍价你别插嘴啊。”
他们没等多久,不一会就有个年轻男子把面包车开进来。
他从车上跳下来,看上去年纪不大,差不多十八九的模样,一头红毛,耳朵上叛逆的打了七八个洞,上面全是亮闪闪的耳钉,脖子上挂着一个黑绳系着的大玉观音,穿着一件黑卫衣,下面是破洞牛仔裤和一双马丁靴。
这小青年皮肤黝黑,长得不错。
他跳下车后注意到远处站着两个男人,看穿戴不太像本地人,于是他走过去,问他们:
“是你们要租房吗?”
李却归打量着这个青年,心道年纪轻轻的杀价更好杀,他轻咳一声道:“对,带我们上去看看吧。”
青年从牛仔裤里掏出一大串钥匙,宁迢和李却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想这人是个土豪。
李却归戴着口罩,看不清样貌,但是他一旁的那位却是好看的紧,青年带他们上楼时,眼睛一直往宁迢身上瞟,直到打开后,他终于忍不住问:
“你是网红吗?”
李却归噗嗤笑出声,宁迢茫然,不明所以地发出疑问:“啊?”
青年尴尬地挠挠头:“你长得很好看。”
宁迢面对这么直白的夸奖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应,干巴巴回了一句:“谢谢。”
李却归听不下去了,打断他们:
“这房子不错,但是,好像只有一间卧室。”
这个房间户型很小,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平的模样,装修虽然陈旧,但是比他们想的要好很多,而且特别干净。
青年说:“被子山这里,我房子少,只有五套,租出去三套大户型的,现在只剩下这两套了。”
“我楼上还有一间,不过也是一室一厅。”
他试探道:“如果你们想住一起的话……我在市区那边还有房子,那里的房子大。”
宁迢和李却归就是从市区跑过来的,他们当然不可能回去,李却归想了想:
“如果只隔一层楼的话……倒也能接受,但是租两套,比租一套要贵吧?”
青年说:“垠沧这里位置太偏,一套月租也就四百块,你们两个人,我打个折,两套七百五怎么样?”
李却归对上他清澈诚恳的漆黑眼睛,突然不会杀价了:“七百五?”
青年以为他们嫌贵,弱弱道:
“还嫌贵的话……七百?”
李却归这还没砍价呢,他自己就往下降了一百了,给李却归整不会了:“七百?”
青年以为他们还嫌贵,他咬牙摆摆手,婉拒道:
“不能再便宜了。”
李却归很爽快:“那就七百!”
青年松了口气,笑起来时露出一口大白牙:
“叫我阿德就行,你们叫什么?”
李却归随意道:
“我叫李回,他叫柠檬。”
阿德又不自觉去看宁迢,小声说:“柠檬?名字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