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丝丝痛楚,和刚刚醒来时额上的奇异触感交织在一起,揉成混沌一团的脑袋,让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回想起。
“你终于醒了,好点了吗?”
16.眼睛吻
林思羽深深地喘了口气,支起胳膊在床上坐起,搭在肩上的头发有些散乱。她隔着被子揉揉肚子,止痛药发挥了作用,已经不疼了。
“好多了。”
“那就好。”
谢彦刚说完,就发现林思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对她眨了几下眼睛:“你刚刚好像做噩梦了。”
“你怎么知道?”
“看你睡的很不踏实,还哭了。”
林思羽回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抬手摸了摸还有些湿润的脸。
“梦到了什么?”
“梦到我妈妈了,她不说话,我也带不回她。”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对刚刚的难过轻描淡写。
“我也做过这样的梦,关于我爸爸的。”谢彦说。
林思羽将目光重新移回到他脸上,漆黑的瞳仁直勾勾的盯着他。
“要看看他的照片吗?”
林思羽点了点头,谢彦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全家福,递给林思羽,又在她旁边坐下。
谢彦指了指照片中的爸爸,那人有着一张和谢彦极为相似的脸,笑意十分爽朗,宽阔的手掌搭在谢彦肩上。
“这个时候你多大?”林思羽瞧着照片中谢彦稚嫩的模样。
“13 岁。”谢彦垂下眸子:“拍完这张合家福的第二年,我爸就去世了,因为车祸。”
他说完抬起头,看到林思羽陡然间变得皱皱巴巴的眉眼,又盛满了惺惺相惜的神情。
“但其实他开车一直都挺稳的,之前也一直没出过什么问题。”
“那是怎么……?”
“是一辆面包车突然急转,我爸前面那辆车没来及躲避,打横撞上护栏,我爸就直接垂直撞上了前车的车尾。”
林思羽眉头紧皱:“那个面包车的司机后来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一直留在原地没走。出事的人一死一伤,但我们……还是给他出具了谅解书。”
“为什么?”
“在派出所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才发现他左手残疾,只有两根手指。”
林思羽愣怔住,嘴唇微张,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你是不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还要开车?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明明知道自己只有两根手指,可能会伤害到别人,还开车出来。我当时在派出所特别特别崩溃,握紧了拳头,几次都想对那人出手,但是我妈把我拦住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是因为父亲生重病,借了高利贷,后来还不上钱,放贷的人找上门,就把他手指给砍了。”
“他背了很多债,但父亲还是没了。他以前是跑拉货生意的,没什么别的生活技能,就借了辆面包车,偷摸着继续跑点小买卖。他母亲也跟着他到城里,找了一个环卫工的工作。如果不谅解,他就要被判很多年的刑,那家里就只剩下一个快要失去劳动能力的老母亲。”
“因为认错态度良好,加上谅解书,法院最后判了他一年零三个月。”
“在他服刑之前,他把家里积蓄都拿出来给我们,说他出来了会继续打工赔偿……”
谢彦的眼眶逐渐被雾气笼罩,声音也轻微哽咽。
已经过去几年,他说起这件事心里还是像被针刺一样酸痛,而痛苦和无奈并行,似乎人生很多事就是这么无解。
他和妈妈的内心挣扎了很久很久,每一个白天和夜晚都是如此的难熬。
“出具谅解书的那天晚上,我梦到了我爸。我在梦里问他会不会责怪我和妈妈,他只是笑笑,就转身走了,我怎么喊他,他都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