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贺文书抬眼看着自己面前这百级台阶,阳光跃入眼底,她眯了眯眼,抬脚开始爬山。
“晚晚,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钱夫人陪着爬台阶,从出家门到玄阳观的山脚下,她就没停过劝说贺文书。
见贺文书眯起眼睛,体贴地让嬷嬷拿来面纱和斗笠让贺文书戴上。
“是啊,妹妹,那个人可是废太子,你要是嫁进去,他死了,你就完了!”
钱苑也陪着爬台阶,不一会儿就上气不接下气,依旧喘着粗气劝贺文书打消念头。
她们的好意,贺文书心领了。
钱廷虽然昏迷了一年,但是底子还在,恢复了几日就帮她安排好了身份文牒还有和废太子的婚事。
当然,他也劝过。
贺文书没听。
“妹妹,虽然你受西景皇帝的指婚,但是圣旨不都烂了嘛?你就当没这回事不就好了!”
钱苑爬着台阶劝着人,不一会儿就口干舌燥。
“可不是嘛,你就安安心心当我钱家二小姐,有苑儿一份的,就有你的一份!”
钱夫人苦口婆心。
“干娘,姐姐,我自己进去就行了,台阶还有这么高呢。”
贺文书认了钱夫人当干娘,她们对她真心的好,她自然也心疼她们顶着烈日来爬着百级台阶。
钱夫人和钱苑对视了一眼,抬脚,再接再厉。
“晚晚,你不是还有一个心上人吗?”
“干娘觉得那个公子不错的,虽然他不良于行,但是对你是真心的。”
钱苑接着说道,“对对,上次你受伤昏迷了不知道,西景太子要杀你,亏得那个公子突然插手救了大家!”
“那个……公子?”贺文书回身,她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就是容公子。”文竹跟在身后解释。
贺文书蓦然顿住脚步。
自从平安扣碎了之后她就刻意遗忘路上与容珺的相遇,她背负着血海深仇,费劲心思要嫁的是东启废太子,能不能活过今年还是个未知数,想太多人与事于她无益。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与容珺再见。
毕竟小金子一直在他体内。
她的本命金蚕蛊才刚刚从沉睡中苏醒,本身的力量还未恢复,若是它恢复到了之前的水平,只怕这位容公子要成了小金子的人蛊了。
届时,别说依靠小金子治疗他的腿,便是人,都要成了小金子的口粮。
贺文书皱起眉。
容公子这般温和善良的人,还是要寻办法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把小金子取出来。
钱苑偷眼看贺文书的神情,似伤心似怀念的,以为贺文书也心悦那个公子。
她幽幽叹了口气。
两情相悦却不能再一起。
感情太伤人,就连晚晚妹妹这般出挑本事的人也不能幸免于情伤。
钱苑暗下决心,她这辈子可不嫁人,就跟着爹好好学习打理生意!
钱家母女一路跟着贺文书爬上了百级石阶,进了玄阳观。
玄阳观的香火还是一如既往地旺盛。
庆松死后,庆元原本不想回观里,怕被灭口,是贺文书答应保他命,才勉强回来,成了观主。
“你们观主在哪?”
贺文书拦住了一个小道士问道。
“在前面替人测八字,人挺多,要排队。”小道士回答。
“要不你让庆元替你测测和废太子的八字到底合不合?”钱夫人眼前一亮,又想出了一个新的劝退方式。
贺文书似笑非笑地上前排在测字队伍后面,“干娘,我自己算得比他算得准。”
钱夫人……
原本还打算安排嬷嬷去给庆元塞银子让他说非常不合来着。
倒是忘了贺文书本事远在庆元之上。
钱家母女俩陪着排队,又在搜肠刮肚地想法子劝贺文书不要嫁,前面站着的俩夫人说话声落入耳内。
“废太子过几日就要大婚,我们得赶着这几日合婚贴,然后尽快挑个良辰吉日完婚。
“那个西景姑娘还以为是个什么好人家呢!嫁过去有她哭的。”
“可不,当年的一场战败了,先皇死了,先太子腿也断了,人也废了。”
“听我姐妹说人都不能动,躺在床上靠那些不上心的公公伺候屎尿,臭气熏天的。”
……
她们说得高兴,背后的三人听得清楚。
钱夫人差点昏厥。
钱家商贾人家只听说废太子前途必死,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晚晚,我的好妹妹,别嫁了行不?”钱苑听得快要哭出来了。
前面的俩夫人对视了一眼,转过身,看向满脸愁云惨淡的钱家母女还有一脸平静,但是倔强到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贺文书,
霎时间就自以为自己懂了。
“哦哟,小姑娘,这婚事还是要听长辈的好。”
“阿姨们都是过来人,听咱一句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自己想不开找个穷小子。”
“是啊,你看看你母亲和姐妹,她们都是为了你好。”
“这会儿任性,以后你流的眼泪都是现在脑子里进的水哟!”
一旁的钱夫人更是悲从中来,拿起手帕抹眼睛。
两个夫人看了,颇能共情,正要继续劝,贺文书向前努努嘴,“庆元道长请你们二人了。”
两个夫人转过身,只见一直老神在在的庆元道长已然站起身,诚惶诚恐地露出两排白牙,笑得狗腿地看向她们这个方向。
一时间两人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可是庆元道长,怎么可能亲自站起来迎接她们?
“他就是在请你们,夫人们是大富大贵的命。”
贺文书眯着眼睛笑着赶人。
两个夫人也不知怎么的,就这么被贺文书三言两语蛊惑,上前,恭敬地递出手中的生辰八字。
庆元心不在焉地接过,继续对着她们身后的贺文书狗腿地笑。
“挺合适。”贺文书出声。
“对对,大吉大利!”庆元连连附和。
“道长,你还没看八字……”一个夫人迟疑着说道。
“陆姑娘说的还能有错?”庆元立马反问,说完便把那张写着生辰八字地纸塞了回去,搓着手,弯着腰,对着她们身后的贺文书做了个“请”的动作。
两个夫人诧异地看着一直都不可一世的庆元道长点头哈腰地把那个任性的姑娘请去了后殿。
“这个姑娘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啊,没听说啊。”
熙熙攘攘的上香人群中,几个面貌不显的男子也在盯着她们的背影。
“十哥,礼部传出的消息,是说那个要嫁给主子的和亲新娘就寄居在钱家。”
“瞧着庆元这毕恭毕敬的模样,这个钱家别是有什么来头。”
“都戴着面纱,哪个是那个和亲新娘?”
小十嗜血地笑了。
“钱家,一个商贾而已。管她哪个是,都杀了,主子不会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