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绵时有些愣,循着声源瞧过去,人已经走到她面前。
看着男人面容,她认出来了。
看了看铭牌,她问:“你是在夜店里的那位医生?肖亮医生?”
男人语气轻松:“对,是我,闻晋的同事。”
视线触及某刻,他伸手握住宋绵时的手臂,卷开卫衣袖子,滴答的血沿tຊ着纤细削瘦的手臂流下来,刚刚愈合的伤口崩裂,露出狰狞一角。
肖亮皱了皱眉,带着人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宋绵时的伤口不浅,刚刚那么一会,伤口和绷带黏在一起,此刻撕下来格外费劲,也格外的疼。
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到快要透明,眼圈蓄着泪水,她也抿住唇,一声不吭。
肖亮半开玩笑:“小姑娘家家的,留疤就不好看咯。”
宋绵时摇摇头,说了声没关系。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
也为了弥补心底的遗憾。
肖亮感叹:“你和老闻倒挺像的,你看老闻医闹的事,明明是家属隐瞒病情,让老人家上了手术台,老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救回来,没想到人不知好歹,看着术后的修复费,指着我们骂坑钱,冲进医院砍人。”
宋绵时倏然抬头,她没想到整个事情是这样的。
肖亮看着宋绵时的表情,尴尬一笑,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最后干脆闭口不言。
包扎完伤口,宋绵时刚起身准备出去。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
年轻护士打断他们,说有个患者请他过去。
肖亮没法,只能送宋绵时出医院,给她递了把伞。
宋绵时撑着伞,出了医院,打了一台车回去。
临走前,她听见肖亮嘀咕一声:“还好老闻不像那时候了,想当初梁韵间的事比现在还大呢……”
肖亮见人离开,阔步走进另间办公室吗,“老闻,你干嘛呢?”
闻晋手上端着护士送进来的茶,语气平静:“你刚刚打算和她讲什么?”
忘记两间办公室互通,能听见声音,肖亮眼里划过一抹心虚,“没什么,对了,你怎么自己不出面,让我给她上药?”
滚滚热水氤氲在茶面,淹没男人的神情。
良久,闻晋开口:“不方便。”
肖亮嗐声,撸起袖子,刚想理论。
闻晋将茶面放下,神情淡淡,说了句自己还有事先走了,旋即转身离开。
肖亮若有所思看着他离开,这好像是闻晋头一回对女人表现的这么在意吧?
不过人年纪还小呢,他应该没那么禽兽。
……
宋绵时刚到宿舍楼下,上楼没两秒,陈辞一通电话过来。
他问:“绵绵,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
宋绵时一怔,“没有。”
推门进宿舍,室友照常把她当透明人,也就黄玲见他她,冷冷哼一声,转头对着墙面,手机声音放的特别大。
指尖一碰,宋绵时‘不小心’开了外扩。
陈辞声音扩大一倍:“绵绵,你宿舍好吵啊,是在放视频吗?”
眼见黄玲背影一僵,宋绵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轻轻点头:“有人在看视频。”
他们说话的间隙,视频声音调小了不少。
不过,让宋绵时意外的是,黄玲这次没有凑上来,或者是挑衅她。
陈辞清楚宋绵时一工作就百年不回消息,他没多生气,叮嘱宋绵时看手机消息,又说明天过来接她去玩。
眉尖微蹙,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
而后,她听见陈辞提到闻晋的名字。
宋绵时顿了顿,还是同意了。
陈辞给她发了不少包包的图,有大包和子包,一般来说是配套出售,不会单独出售一个子包。
宋绵时没回,微微仰头,视线微微触及黄玲床面摆着的几个新包。
有几个正是陈辞消息里的子包的大包。
难怪黄玲今天没闹。
毕竟,在她眼里,宋绵时只能挑她剩下的,用她的子包。
短短几秒,宋绵时已经挪开目光,准备继续去兼职。
陈辞却仿佛一时间对宋绵时报了极大的热情,嘘寒问暖,处处没落下。
这两天,陈辞过得春风得意,过来接宋绵时,嘴也快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一直夸宋绵时干得好。
可不是干得好。
因为宋绵时救人的事情,老爷子几天都在家里连连夸,连带着陈辞都水涨船高,走路带风。
陈辞把宋绵时带到老宅,叮嘱两声现在情况。
这时,宋绵时才知道因为医院事情闹得很大,迫于舆论压力,闻晋现在在家停职。
他们刚到,二楼传出剧烈关门声。
整个楼都跟着抖了三抖。
宋绵时霎时站在原地,视线看着从二楼走下来的男人,男人眉眼沉郁冷淡,轻轻扫过他们一眼。
随后,他在宋绵时面前停下脚步,“来了?”
宋绵时低下头,怯生生:“嗯。”
陈辞趁机说:“小舅舅,你有空吗,方不方便给绵绵上个药,你知道我手笨。”
宋绵时没想到陈辞会提到这件事,她倏然抬眼看过去。
闻晋轻嗤,余光看向身后。
下人下去准备医疗箱,闻晋坐在沙发上,宋绵时这下不想坐也得坐了。
少女身着鹅黄衬衣,半卷宽大袖子,上臂裹着绷带的伤口暴露无余,绷带上带着黄水。
短短一夜,似乎化脓了。
闻晋眉头微蹙,手上力道轻了三分,一旁陈辞不嫌事大,揽着宋绵时嘘寒问暖,又列举几个有名的食物。
他们有一个统一的特点——
都是城南的。
但宋绵时从来没去过城南,更没吃过这些东西。
伤口一阵刺痛,宋绵时小声吸一口气。
闻晋熟稔扎出一个蝴蝶结,眼也不抬,“城南的地皮会给你的,明天会有人找你签文件。”
陈辞眉开眼笑,“谢谢小舅舅!”
宋绵时如果到这个时候还不清楚陈辞是拿她受伤的事做交易,就是个傻子了。
拨开男人的手,她起身,刚想解释。
陈辞的手紧紧掐住她的手心,眉眼带着笑,眼底却不含一丝笑意:“绵绵,对了你妈那个精神病,你要不要和小舅舅说,小舅舅这么多年了,在医学的人脉还是挺广的。”
宋绵时脸色骤然煞白,手指抖动。
就如一块遮羞布被狠狠扯了下来。
将她那些丑陋的、自卑的家事全部扯出来,坦露在大庭广众下。
脑子一片嗡嗡,她嘴唇要咬得出血,眼睛低下,连闻晋的眼神都不敢看。
生怕看见对方眼里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