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如今就剩下离若舟一个主子,和三个仆人。
院子里,离若舟将几个盒子拿出来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张张房契和地契。
“小姐,幸亏你提前把这些都藏出去了。不过……”云屏的脸色有些尴尬,“要是让钱大夫知道,你把它们都藏到了济善堂的那张榻下,不知会不会吹胡子瞪眼。”
离若舟勾了勾唇,翘起二郎腿,躺在一张藤椅上悠闲地摇着,“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云屏点了点头,“也是。”
以前云屏只觉得,夫人收养的这位小姐满腔正义,过目不忘,力大无穷,天不怕地不怕,今日云屏又多了一个认知:偷鸡摸狗这种事,小姐做起来也很顺手。
她都不知道离若舟是怎么想到的,在夫人出殡那日下午,就到济善堂去偷偷摸摸存下了。或许,她早就料到,韩茂行会带人来强抢。
“明天你去一趟钱庄,将这些都存起来。”
“好!”云屏爽快应着,眼中忽然就涌出了泪。
虽然离家是扶桑镇的首富,可这里还是张家的天下。夫人离世,离家收养的孤女和韩茂行抢家产,全镇上下谁不知道。
在那个时候,就算他们把这些东西拿去存,也没有钱庄敢收,就怕得罪里正。
可如今,小姐打赢了官司,韩茂行再也不敢对离家的家产染指半分,还折了条腿,张家颜面尽失,这件事也是人尽皆知。离家的家产,终于算是保住了。
夫人挑的这位小姐,果然没有让夫人失望。
云屏细细回想离若舟这些日子的所行之事,每一件都在她的意料之外,让人震惊又害怕。可ʝʂɠ最终,她做成了。
夫人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云屏的眼中,涌出一滴泪。
“对了小姐,几个铺子的掌柜听说你伤了,都想来探望。”
离若舟望着自己高高翘起的二郎腿,“算了吧,生意上的事我做不来,就交给你了。”
“我?”云屏有些为难。
离若舟从藤椅上坐起来,“你以前日日跟着夫人,我不信你不会做生意。放手去做,我支持你。”
云屏似乎没料到,离若舟给了她这么大的权利。“那你……”
“我?”离若舟慵懒地起身,做了几个转体动作。
她可忘不了那天晚上,几个精壮大汉冲进离家,围着他们拳打脚踢,身上的淤青现在还没好呢。
如果自己会些功夫,而不是只有蛮力,那晚就不会吃这个亏。
“云屏姐姐,镇上有没有会功夫的人?”
云屏一愣,“不知道……”
离若舟叹了口气,“这个问题确实为难你了,不过你还是得去帮我打听打听。”
“是。”
万里无云的晴天,不知什么时候又染上了一层乌云。黄昏十分,天色便已暗了下来。
扶桑镇西街,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声中,隐隐有打铁声一阵阵传来。
一双雨靴淌着水,缓缓走进铁匠铺。
铺子里火光冲天,烧红的铁片正被一锤锤狠狠敲打着,从厚到薄。
打铁的汉子光着膀子,汗水一滴滴从坚硬的手臂上低落。
见有人进来,汉子没有停下手里的活。“里正大人要买菜刀?”
身披蓑衣的张有道一言不发,只看向墙上挂着的一排排铁器。
“那是要买锄头?”
张有道依然没有说话。
汉子手里的大锤抡得更圆了。“你莫不是要买兵器?里正别忘了,扶桑镇的铁铺里不卖兵器。”
张有道一声冷笑,“莽爷自诩为扶桑镇第一力士,可我张有道不信。”
铁匠手里的大锤猛地敲在面前那柄还未成型的菜刀上,他停了手,看向张有道。
“离家养女,力大无穷,能单手拎起成年男子,摔在地上又打倒七八个人。如此力道,不知莽爷是否可及?”
“养女?”莽爷深沉的双眼看向张有道,随即摇头一笑。“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而已,你说出这种话,你莫不是疯了。”
张有道一声冷笑,“我妹子亲眼所见,莽爷信不信由你,只是那女子邪乎得很,只怕一般人不是对手。为了打赢官司,她今日自断双腿。”
莽爷猛地看向张有道。“这么说来,此女倒是个人物,你要我做什么?”
张有道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潜入离家,看看她那双腿是不是真断了。若没有,就用你的铁锤把那双腿——敲碎。”
莽爷拿钱的手停在半空,他看了一眼钱袋,应该不少于五百两银子。“要做这么狠?”
张有道转过身去,眼中冒出一抹寒光。“我妹子为她受刑二十棍,眼看到手的万贯家财亦落入她手,我不甘心。”
“你这钱,不好挣。还是等事成之后再给吧。”莽爷收了大锤,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汗。
张有道走到屋檐下,抬头看了看昏沉沉的天色。“今夜就动手,子时有雷雨。我想,断腿声定然惨厉,有雷雨掩盖一二,正好。”
莽爷抬头,目光里透出一抹难掩的胜负欲。
夜半子时,狂风呼啸。
“若舟,若舟。”还是那条缥缈在天际的小舟上,男子伸手轻抚离若舟的额头。
他看着她,眼神沉醉,仿佛在看一件艺术品。
忽然,男子消失,离若舟的胸口猛地被一柄枪击中。
离若舟大惊,却发现持枪的人是自己。
“将军!”离若舟猛地从床上惊醒。
怎么又是这个梦,梦里的男人是谁?为什么她自己要持枪自杀?
屋外的夜空变得透亮,随后一阵闷雷袭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隐约可闻。离若舟抚了抚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忽然,窗户上闪过一道黑影。
离若舟下意识转头,“谁!”
她打开门,果然见一个人影穿梭在院中。
小偷?这是离若舟的第一反应。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劲保住离家,可不能遭了小偷。
离若舟抬脚就朝人影追去,追到一处墙角,那人不见了踪影。
“你的腿不是断了吗?”忽然,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出现在离若舟背后。
她心一惊,回头看过去。
只见暴雨中立着一个高大的男子,那人头发齐肩,散乱披着,雨水正一滴滴从头发上滴下来。
他的手里抡着一个大大的铁锤,身型十分壮硕,比那日冲入离家的精壮男子还要壮硕。只不过下巴的胡子告诉离若舟,他年纪应该不轻,至少也有五十岁了。
直觉告诉离若舟,此人来者不善。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