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安静停泊,萧峋在车里坐了许久。
有人抬手看了眼表,差不多快一个小时,车门从里面缓缓开启,男人长腿落在地上,积雪将鞋子盖住一半。
“萧屹在家吗?”
“不在。”
“叫他回来。”
萧峋在屋里站暖了身子,回到屋里看了眼熟睡的温柠。
她睡得很安稳,胸口起伏平稳。男人冰冷的眸光被她的睡颜融化了些,又悄无声息关上了门。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关上门的一刻,本来安眠的女孩睁开了眼睛,还保持着平静呼吸。
萧家是不分黑夜白天的,午夜,萧屹回到家,偌大厅室灯火通明,一缕青烟自萧峋指间升腾。他从烟雾里看到两扇门之间弟弟的脸,低声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半个月内。”
“好,把他留给我。”
萧屹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问,萧峋做事自有他自己的道理。
只是想到一件事,他还是忍不住要问:“蒋兆成会不会临时反悔?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
萧峋扯出一抹极冷的笑容。
“不会,你小看他了。”
门把转动,温柠再次闭上眼睛装睡。萧峋没有发现她,一会儿浴室的门打开,紧跟着是一阵急促的水流声。
水停了之后,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也掺入了一些细密的水珠。她手臂支着床铺坐起来,萧峋只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她。
“明天开始我会回来的比较晚,你自己睡,不用等我。”
温柠点点头,在他快要躺下时抓住他的手。
“萧峋,我爸爸,会有事吗?”
“不会。”
温柠长出口气,又听到萧峋叫她。
“柠柠。”
“嗯?”
“没事。”话梗在喉里,最后一刻,他决定将这一切永远藏起来。
这是遇到温柠之后第一次萧峋不想面对她,借着抽烟的借口站到走廊里,打开窗子,仅仅通过一条缝隙涌进来的风,都足够把单薄的睡衣打透。
即便是这样他也站了很久,回到屋里之后才发现自己刚刚的忍耐都是徒劳的,因为那姑娘还靠着床头,柔软的黑发搭在两边肩膀上,空洞的眼睛盯着前方。
听到自己开门进来,面容转向他。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萧峋没有再出去的理由了,再走,她会多想。
所以他躺到床上关了台灯,刚刚阖上眼,一条手臂便环住自己的腰。
他没有再拒绝,一切都恰当好处,抬手关了灯。
这一夜是失控的,温柠累的手指都抬不起来。
睡着之前,她抽动着通红的鼻尖,被萧峋抱到了洗手间。
进门的一刻她还有记忆,听到男人笑了一声,但当水珠砸在瓷砖上的一瞬间,那心慌的声音刺激着耳膜,她整个身体就像跌进深渊一样,再也没了意识。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摸旁边的位置,摸到男人肌肉紧实的手臂。
这一刻,清醒时提起的心落了下去,莫名的安下心来,自己没意识到的情愫悄然发芽。
萧峋醒了,看了眼时间还是清晨。入冬之后天亮得很晚,忘了拉上窗帘的落地窗附着一层水雾,过去拉上,回来又抱住她。
两人都知道对方醒着,但都没说话,厚实的手掌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另只手托起下巴。
睡意朦胧的眼睛里落着光影,萧峋用额头抵住她的头,深深吸了口气。
“为什么?嗯?”
“你不想吗?”
温柠反问他。
小丫头学会把问题丢给自己了,他挑起嘴角,慢慢阖上眼皮。
他当然想,每晚他都想,快要想到发疯了。
“我想等你爱上我的时候。”
温柠要开口,被他点住了唇。在她无法看到的世界里,萧峋睁开了眼,眼里没了刚才的温柔,尽是得意的狡猾。
“还是说,你已经爱上我了?”
“柠柠。”
烟草薄荷味凑近了她,他的体温炙热,一靠近周围都跟着热起来。
“我要走了,有事就找孟姨。”
“嗯。”
温柠点点头,她发呆了整个中午,在昨晚萧峋那些话里出不来。猛一听到他的声音,心跳的频率都乱了。
萧峋已经走出门,想到昨晚,他又走进来。
“如果身体不舒服,也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我知道了......”
萧峋终于走了,温柠不自觉抚上脸颊,手心抚摸到滚烫的温度。
“少夫人。”
是孟姨。
她对女主人烫红的小脸视而不见,本本分分地询问她是否有什么需求。
这是萧峋走的时候叮嘱她的,如果温柠有任何不舒服,他一定第一时间回来。
“没事了,你帮我把窗帘拉开吧。”
孟姨不仅拉开了窗帘,还贴心地把窗子敞开一条缝。发动机的声音立刻变得清楚,那应该是萧峋,时间刚刚好。
想到这儿,女孩脸上升起一阵自己都未察觉的笑容。孟姨看了一眼,这个年纪的人有什么不懂,静悄悄离开屋子给萧峋报信去了。
蒋仲对那天跟丢了蒋兆成的事耿耿于怀,虽然事后他去小院,被告知是去墓地探望了妻子和女儿。但这种话鬼都未必信,他又怎么会相信。
更何况前几天他的手下已经看到温柠,由萧峋带着出入医院,她带着墨镜口罩,但对行踪已经不屑于掩饰。一切都说明自己之前想的是对的,父亲竟然真的让那个瞎子和萧家去联姻。
但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萧峋居然会答应要她。
他在无人的房间里放肆狂笑,老父亲疯了,萧家也疯了,叶修被夺了继承人,只有他还是正常的。
管家照着蒋仲的吩咐到蒋兆成的书房门口,在没听到里面的笑声时还以为老人回来了。
他抬起手刚要敲门,里面的人却没给指节落到门上的机会,先他一步打开门。
真的是蒋仲,他怎么会在蒋兆成的书房里。
位于顶楼的玻璃房,窗帘大敞着,几乎从蒋家的任何角度都能看到这间屋子,各处一览无余。
管家有些慌张,蒋仲自己进来就已经是僭越了,再叫他来,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但蒋仲却满眼无所谓的神色,请他坐下,还用父亲的茶壶为他斟了一杯茶。
“我有一件事要确定。”
管家的耳根跟着他的手势慢慢凑近,“那天晚上我爸爸到底去了哪里?”
“要辛苦寇叔叔跑一趟。”
管家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但他已经做出选择,现在回到蒋兆成的身边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况且他不是唯一一个决定跟着蒋仲的,这么多人的未来都绑在一起,也容不得后悔了。
“我下午去探望老爷。”
“现在。”蒋仲看了眼挂钟,立了半个多世纪之久的红木钟摆肃穆沉冷,整点发出浑厚撞击,象征某一阶段的彻底开启。
“和我父亲一起吃个午饭,他一定想你了。”
管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当然不觉得蒋兆成会想他。但如果这件事失败,有没有午饭吃他不知道,枪子是有的吃的。
“好,我现在就去,麻烦您备车吧。”
“已经准备好了。”
蒋仲站起来,笑容里掺进一种让人看了便心生惊骇的病态情绪。他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像漂浮在山峦上。管家心里更加不安稳,看了眼车停放的位置,立刻离开蒋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