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卿五根修长的手指,罩住小盏。
盏里,是乳白色的膏体,粘粘稠稠的。
随着男人拿近,一阵浓香扑鼻。
顾玄卿眉间擦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色,“这是……羊奶?”
樱宛心中打了个突,“……是。”
男人也不再言语,深色的眸子定在樱宛脸上,薄唇慢慢地挑起一丝笑。
冷玉似的手指一倾。
“啪”
小盏里的奶膏,一整个倒在了地上。
樱宛的心狠狠地一揪。
胸口……好痛。
乳白色的奶膏,倒扣在地上,还在微微震颤。
男人黑色的靴底移过去,慢慢踩下,碾碎。
“看来,我说的话,你果真是不放在心上。”男人语调平淡,像再说一件再平凡再琐碎不过之事。
却透出丝丝凉意。
都懂得把她那东西,混合在旁的吃食里,堂而皇之地端给他!
这女人看着单纯,实际上却是……好手段!
竟给他玩这一套。
顾玄卿眸色幽暗。
樱宛按住胸口,身子摇了一摇。
他、生气了?
想着,又气又有点慌神,眼见着眼圈就红了。
顾玄卿想起身便走,可看着女孩小兔子似的眼眶……
他身子硬是卡在高背椅上,没动。
她不过是害他不成,她竟还委屈上了?
一股躁意升腾,男人皱眉,“魏樱宛,我是不是说过,你不要起这样不该有的心思?”
男人语气偏冷。
樱宛突然觉得一阵委屈。
她本就是奶娘来的。
喂奶,便是不该有的心思?
这样的心思,她也不想,可……可谁叫她无权无势,娘亲还攥在了旁人手上?
一着急,眼泪就啪唧啪唧地落在了鞋面上。
顾玄卿一愣。
这、这就哭了?
男人心中躁意更盛,“你委屈?”
樱宛也不知为什么,自打进了厂公府,或许是担忧朝不保夕,她的脾气倒养得愈发爱哭。
女孩抽抽嗒嗒,“……爷,为什么,为什么不喝?喝了你身体才会好……”
顾玄卿发病时,她是见过的。
感觉和大嫂生孩子的痛,也不遑多让。
也同样危险。
厂公,就不怕痛、不怕死吗?
宽大的家居常服下,顾玄卿捏了捏指尖。
他是东厂督主,这辈子不知道让多少人流过血泪。
可这女人,哭起来是……当真烦。
他本最厌身边人提起他的这个龌龊“病”,可当下,他觉得自己再不说两句,这女人怕要在自己眼前哭到断气。
“我是人,不是牲畜,岂能做那种事?”
樱宛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细细哽咽,“可……是为了保命……”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顾玄卿?
那样手握生杀大权的人,又怎么会不贪恋生的可贵?
顾玄卿半晌没搭话。
屋里只剩下樱宛的抽泣。
哭了一会儿,女孩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可眼泪不是想停就能停的,她越急,越是哭得满脸通红。
看在男人眼里,可怜极了。
可这问题,他没法回答。
若是他就这么喝了她的东西,那岂不是、岂不是跟那个人,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禽兽。
“哒”
一方柔软的月白色手帕,蒙在了樱宛脸上。
女孩一愣。
隔着丝帕,视野中一片浅浅的蓝。
然后是男人放大的一张俊脸。
还有……手指隔着薄薄手帕,轻轻抚到脸上来的触感。
柔软的织物,带着男人指尖的暖意,擦过眼底的细嫩皮肤。
“别哭。”
他……在给她,擦眼泪?
樱宛一惊,急出了一个哭嗝。
他就这样……不待见她?
即使触碰,也一定要隔着什么。
是……嫌脏吗?
樱宛心里委屈,她想说我不脏,我没有给别人碰过,更没有生过孩子……
可,说这些有什么用……
男人嫌的,怕是她胸前那一对的不停溢奶。
还有,她随时随地都能……的这个下贱身子。
女孩愈发哭得厉害。
感受到指尖之下,樱宛不住颤抖,顾玄卿手下力道一松。
弄疼她了?
这女人,真是麻烦。
她都不知道,自己皮肤有多娇嫩。为她擦身时,用的力气稍微大些,她身子便要发红发烫,不胜痛楚的模样。
看得顾玄卿心惊肉跳。
这才要垫手帕。
他常年习武,弯弓,指尖指腹都有薄茧。
怕弄伤她……
想到擦身那一幕,顾玄卿不自觉地呼吸沉重了些。
感觉到顾玄卿身上的热气,隔着手帕传到脸上,樱宛有些吃惊。
厂公的手好烫,他不会是生病了吧?
就和她昨晚一样?σw.zλ.
樱宛有些担心地抬起头。
手帕从女孩脸上落下,先是露出她一双泛红,水洗过的大眼睛。
顾玄卿后背一绷。
他……最不喜欢她这双眼睛……
女孩带着幽香的呼吸吹在他胸口,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她身上……又香又热。
奶香混合着酒香,奇异的香气竟格外地诱人。
他几乎忍不住要……
眼前俏生生立着的小人,和昨晚的樱宛重叠。
昨夜的辗转嘤咛声,犹如实质般在耳旁响起。
她把他错认成了她朝思暮想的那位小哥哥,紧紧抓着他的手,贴在胸前。
顾玄卿都不知道,自己昨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甚至,现在指间,还留有那种奶香混合着酒香的奇异味道,幽幽地,不时钻入鼻孔。
男人口中一阵发干,他猛地立起身。
可他这一动,樱宛视线下移。
自然看见了……
女孩黑漆漆的瞳仁骤然放大,表情……好像看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
顾玄卿心一沉,侧过身子。
动作有些快,腰间玉佩腰牌叮叮咚咚地撞在了一起。
樱宛突然被惊醒一般。
她看清了……
那块腰牌上写着的:
统管东缉事厂 大太监
女孩用力揉了头眼睛,一定,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顾玄卿,是太监啊!
他怎么会有那东西?
还不是因为自己满脑子想着……才会认错。
也不知道林清清,有没有办法治她的病。
樱宛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红了。
男人声音传来,“我不会喝你的东西,你也别再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不然,你就给我……滚。
这个滚字,男人没说出口。
自己警告过她那么多次,她应该记得住吧?
不管是腰牌,还是别的什么……樱宛都不敢再看。
她状似乖巧地低下头去,口中低低答应,“……嗯。”
心里却一阵阵发急。
男人似乎是知道她那东西的味道,混在吃食里,眼看着糊弄不过去。
顾玄卿为人又警觉得不行。
难道只有,只有……
趁男人意乱情迷时,让他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