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无奈,只得起身与疏星一道去忙碌。
两人在屋中的衣柜中翻找了一下,倒是找到了几床干净柔软的新被子,还有女子所穿所用的衣物。
想来这一切都是徐玄凌提前准备好的。
别看这院子简陋,比不得国公府雕梁画栋,但物件儿准备得还算齐备。
说明他是个十分细心周到之人,只是他终究是个男子,对女子所用之物知道得并不多。
月落打点了一番,便觉得还是得出去一趟。
“姑娘,姑爷身上的衣服——”
傅嘉鱼脸颊微红,心里想着莫雨临走前说的话,“我……我来就好。”
月落深深往徐玄凌那处看一眼,心底对这位姑爷的长相相当不满意,“姑娘,那我们先出去了,你小心些。”
“嗯,去吧。”
两人一走,傅嘉鱼身子便软了软,挺直了一日的脊背,在此刻瘫软下来。
屋中光线很暗,她小手扶在床边架子上,脑子昏昏沉沉的,目光刚落在男人包扎好的胸膛上,视线一烫,急忙移开。
就连李祐的身子,她都没见过,遑论别的男子。
可他总不能就这么睡着,屋子里冰冷严寒,没有上好的炭火,也没有烛光。
再这么下去,只怕他伤势未愈,又要添上新病了。
傅嘉鱼紧了紧手指,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小心翼翼伸出指尖,拎着他的衣襟替他将衣服拢好,其间手指不小心碰到他胸口绵滑的肌肉,慌得忙缩回来,“徐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床上男人自然没有回应,剑眉高高皱起,睡得也不太安稳。
他脸上全是丑陋纠结的疤痕,昏暗中乍一看犹如鬼魅,她心跳加快速急,也不敢多看一眼,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他是个人,他是个人,一个人有什么好怕的……”
男人放在床边的大手骨节分明,冰冷如雪。
傅嘉鱼收回目光,小手擦过他的手背,脸上登时一阵通红。
她咽了咽口水,脑子里越发同浆糊一般。
今日兵荒马乱,发生的事情太多,一开始因为紧张害怕担心他会死,根本没想太多,此时此刻,屋里只剩下她与徐玄凌二人,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长到十六岁……这还是她头一遭与一个外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
想到此,傅嘉鱼耳根子热了热,身上狐裘染了雪,带着湿重的寒气,她也不敢脱下,反而将自己拢得更紧。
好在,没过一会儿功夫,张娘子引了个胡子花白的老爷子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外头风冷,雪又大了些。
傅嘉鱼听见脚步声,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笑意,“张娘子,你可算回来了!”
“姑娘害怕了吧?别慌,我这就把灯都点上。”张娘子温柔一笑,抽出火折子,熟门熟路的将房间里的灯烛都点上,又对身侧的老爷子道,“宋神医,劳烦您替徐公子看看。”
光线亮了起来,昏黄的烛光里。
宋神医童颜鹤发,淡淡的往床上一看,随后便动作干净利落的在床前坐下来,掏出脉枕,搭上男人的脉搏。
傅嘉鱼局促的从床边站起,只感觉身子沉甸甸的。
她忍住眩晕的感觉,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宋神医仔细检查过男人身上的伤口,又重新将伤口包扎好,这才沉声道,“这位公子身上的刀伤倒不碍事,只是他的痼疾却极为麻烦,若不潜心医治,只怕命不久矣。”
张娘子抿唇不语,眸光斜视,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傅嘉鱼。
傅嘉鱼一愣,“神医,他怎么了?”
好好一个人,只是身子柔弱了些,怎么就命不久矣了?
宋神医脸色凝重,叹口气道,“他脉搏虚浮,极软而沉细,按之乃得,举手无有,这是典型的阳虚之症,寻常疾病万不会如此严重。老朽刚刚仔细听了他的脉搏,再看他脸色,想来,他这是中了什么剧毒,经过诊治,却又未治根本所致。”
傅嘉鱼不敢相信,双眸紧了紧道,“所以他已经病重到活不了多久了?”
宋神医点头,“是的。”
傅嘉鱼脑子里空白了一瞬,下意识道,“求神医救他……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宋神医眸色深了深,笑道,“敢问姑娘是这位公子何人?”
傅嘉鱼嘴唇轻颤,“我……我是他娘子。”
宋神医捋了捋长须,借着烛光看了一眼小姑娘担心如焚的表情,嘴角笑意加深,“那老朽省得了,公子这病不是一日促成,更无法一日根治,这药方子里有几味昂贵药材,需得日日煎服,若姑娘肯为夫郎治病,老朽定当竭尽全力。”
“多谢神医!”傅嘉鱼慌忙点头应下来,“是什么方子,我这就让人去买药!”
宋神医坐在桌前,刷刷写下三张药方,又留下一颗乌黑的救命药丸,交代了几句,意味深长的与张娘子对视一眼,张娘子才将人送走。
莫雨揣着金叶子去买药了,这么多年,第一回拿金叶子去买东西,他雅痞的俊脸上都是灿烂的笑意。
傅嘉鱼心口紧绷,她长这么大,一心一意在讨好李祐上,即便心里委屈伤心难过,可哪里遇到过这些有关生死的大事。
虽说一开始她看重徐公子,也的确有几分他病弱好控制的缘由,可当真要他死,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她一颗心惶惶的跳动着,双眼早就红了,眼泪悬在眼睫上,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张娘子见她哭得可怜,于心不忍,柔声道,“若不然,这桩婚,我做主替姑娘与徐公子和离了吧?”
废太子的这条复仇之舟不是谁都坐得,她想再给傅嘉鱼一次选择的机会。
傅嘉鱼怔愣的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不安道,“张娘子,你说什么?”
张娘子坐下来,语重心长道,“姑娘是谢夫人的亲女儿,日后还有更敞亮的前程,即便没了卫国公府,这东京还有数不清的权贵愿与姑娘结亲,徐公子他……体弱多病,又命不久矣……姑娘何必在他身上浪费财力。”